七年冬,上自往擊破信軍銅鞮,斬其將王喜。信亡走匈奴。(與)其將白土人曼丘臣、王黃立趙苗裔趙利為王,複收信散兵,而與信及冒頓謀攻漢。匈奴使左右賢王將萬餘騎與王黃等屯廣武以南,至晉陽,與漢兵戰,漢兵大破之,追至於離石,複破之。匈奴複聚兵樓煩西北。漢令車騎擊匈奴,常敗走,漢乘勝追北。聞冒頓居代穀,上居晉陽,使人視冒頓,還報曰“可擊”。上遂至平城,上白登。匈奴騎圍上,上乃使人厚遺閼氏。閼氏說冒頓曰:“今得漢地,猶不能居,且兩主不相厄。”居七日,胡騎稍稍引去。天霧,漢使人往來,胡不覺。護軍中尉陳平言上曰:“胡者全兵,請令強弩傅兩矢外鄉,徐行出圍。”入平城,漢救兵亦至。胡騎遂解去,漢亦罷兵歸。信為匈奴將兵往來擊邊,令王黃等說誤陳豨。
十一年春,信複與胡騎入居參合。漢使柴將軍擊之,遺信書曰:“陛下寬仁,諸侯雖有叛亡,而後歸,輒複故位號,不誅也。大王所知。今王以敗亡走胡,非有大罪,急自歸。”信報曰:“陛下擢仆閭巷,南麵稱孤,此仆之幸也。滎陽之事,仆不能死,囚於項籍,此一罪也。寇攻馬邑,仆不能堅守,以城降之,此二罪也。今為反寇,將兵與將軍爭一旦之命,此三罪也。夫種、蠡無一罪,身死亡;仆有三罪,而欲求活,此伍子胥所以僨於吳世也。今仆亡匿山穀間,旦暮乞蠻夷,仆之思歸,如痿人不忘起,盲者不忘視,勢不可耳。”遂戰。柴將軍屠參合,斬信。
信之入匈奴,與太子俱,及至當城,生子,因名曰當。韓太子亦生子嬰。至孝文時,當及嬰率其眾降。漢封當為弓高侯,嬰為襄城侯。吳、楚反時,弓高侯功冠諸將。傳子至孫,孫無子,國絕。嬰孫以不敬失侯。當孽孫嫣,貴幸,名顯當世。嫣弟說,以校尉擊匈奴,封龍侯。後坐酎金失侯,複以待詔為橫海將軍,擊破東越,封按道侯。太初中,為遊擊將軍屯五原外列城,還為光祿勳,掘蠱太子宮,為太子所殺。子興嗣,坐巫蠱誅。上曰:“遊擊將軍死事,無論坐者。”乃複封興弟增為龍侯。增少為郎,諸曹、侍中、光祿大夫,昭帝時至前將軍,與大將軍霍光定策立宣帝,益封千戶。本始二年,五將征匈奴,增將三萬騎出雲中,斬首百餘級,至期而還。神爵元年,代張安世為大司馬車騎將軍,領尚書事。增世貴,幼為忠臣,事三主,重於朝廷。為人寬和自守,以溫顏遜辭承上接下,無所失意,保身固寵,不能有所建明。五鳳二年薨,諡曰安侯。子寶嗣,亡子,國除。成帝時,繼功臣後,封增兄子岑為龍侯。薨,子持弓嗣。王莽敗,乃絕。
讚曰:周室既壞,至春秋末,諸侯耗盡,而炎、黃、唐、虞之苗裔尚猶頗有存者。秦滅六國,而上古遺烈掃地盡矣。楚、漢之際,豪桀相王,唯魏豹、韓信、田儋兄弟為舊國之後,然皆及身而絕。橫之誌節,賓客慕義,猶不能自立,豈非天虖!韓氏自弓高後貴顯,蓋周烈近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