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王支子四王,皆絕於身。
梁平王襄,母曰陳太後。共王母曰李太後。李太後,親平王之大母也。而平王之後曰任後,任後甚有寵於襄。
初,孝王有雷尊,直千金,戒後世善寶之,毋得以與人。任後聞而欲得之。李太後曰:“先王有命,毋得以尊與人。他物雖百巨萬,猶自恣。”任後絕欲得之。王襄直使人開府取尊賜任後,又王及母陳太後事李太後多不順。有漢使者來,李太後欲自言,王使謁者中郎胡等遮止,閉門。李太後與爭門,措指,太後啼呼,不得見漢使者。李太後亦私與食官長及郎尹霸等奸亂,王與任後以此使人風止李太後。李太後亦已,後病薨。病時,任後未嚐請疾;薨,又不侍喪。
元朔中,睢陽人犴反,人辱其父,而與睢陽太守客俱出同車。犴反殺其仇車上,亡去。睢陽太守怒,以讓梁二千石。二千石以下求反急,執反親戚。反知國陰事,乃上變告梁王與大母爭尊狀。時相以下具知之,欲以傷梁長(史)〔吏〕,書聞。天子下吏驗問,有之。公卿治,奏以為不孝,請誅王及太後。天子曰:“首惡失道,任後也。朕置相吏不逮,無以輔王,故陷不誼,不忍致法。”削梁王五縣,奪王太後湯沐成陽邑,梟任後首於市,中郎胡等皆伏誅。梁餘尚有八城。
襄立四十年薨,子頃王無傷嗣。十一年薨,子敬王定國嗣。四十年薨,子夷王遂嗣。六年薨,子荒王嘉嗣。十五年薨,子立嗣。
鴻嘉中,太傅輔奏:“立一日至十一犯法,臣下愁苦,莫敢親近,不可諫止。願令王,非耕、祠,法駕毋得出宮,盡出馬置外苑,收兵杖藏私府,毋得以金錢財物假賜人。”事下丞相、禦史,請許。奏可。後數複驅傷郎,夜私出宮。傅相連奏,坐削或千戶或五百戶,如是者數焉。
荒王女弟園子為立舅任寶妻,寶兄子昭為立後。數過寶飲食,報寶曰:“我好翁主,欲得之。”寶曰:“翁主,姑也,法重。”立曰:“何能為!”遂與園子奸。
積數歲,永始中,相禹奏立對外家怨望,有惡言。有司案驗,因發淫亂事,奏立禽獸行,請誅。太中大夫穀永上疏曰:“臣聞‘禮,天子外屏,不欲見外’也。是故帝王之意,不窺人閨門之私,聽聞中冓之言。《春秋》為親者諱。《詩》雲‘戚戚兄弟,莫遠具爾’。今梁王年少,頗有狂病,始以惡言按驗,既亡事實,而發閨門之私,非本章所指。王辭又不服,猥強劾立,傅致難明之事,獨以偏辭成罪斷獄,亡益於治道。汙蔑宗室,以內亂之惡披布宣揚於天下,非所以為公族隱諱,增朝廷之榮華,昭聖德之風化也。臣愚以為王少,而父同產長,年齒不倫;梁國之富,足以厚聘美女,招致妖麗;父同產亦有恥辱之心。案事者乃驗問惡言,何故猥自發舒?以三者揆之,殆非人情,疑有所迫切,過誤失言,文吏躡尋,不得轉移。萌牙之時,加恩勿治,上也。既已案驗舉憲,宜及王辭不服,詔廷尉選上德通理之吏,更審考清問,著不然之效,定失誤之法,而反命於下吏,以廣公族附疏之德,為宗室刷汙亂之恥,甚得治親之誼。”天子由是寢而不治。
居數歲,元延中,立複以公事怨相掾及睢陽丞,使奴殺之,殺奴以滅口。凡殺三人,傷五人,手驅郎吏二十餘人。上書不拜奏。謀篡死罪囚。有司請誅,上不忍,削立五縣。
哀帝建平中,立複殺人。天子遣廷尉賞、大鴻臚由持節即訊。至,移書傅、相、中尉曰:“王背策戒,悖暴妄行,連犯大辟,毒流吏民。比比蒙恩,不伏重誅,不思改過,複賊殺人。幸得蒙恩,丞相長史、大鴻臚丞即問。王陽病抵讕,置辭驕嫚,不首主令,與背畔亡異。丞相、禦史請收王璽綬,送陳留獄。明詔加恩,複遣廷尉、大鴻臚雜問。今王當受詔置辭,恐複不首實對。《書》曰:‘至於再三,有不用,我降爾命。’傅、相、中尉皆以輔正為職,‘虎兕出於匣,龜玉毀於匱中,是誰之過也?’書到,明以誼曉王。敢複懷詐,罪過益深。傅、相以下,不能輔導,有正法。”
立惶恐,免冠對曰:“立少失父母,孤弱處深宮中,獨與宦者婢妾居,漸漬小國之俗,加以質性下愚,有不可移之姿。往者傅、相亦不純以仁誼輔翼立,大臣皆尚苛刻,刺求微密。讒臣在其間,左右弄口,積使上下不和,更相眄伺。宮殿之裏,毛氂過失,亡不暴陳。當伏重誅,以視海內,數蒙聖恩,得見貰赦。今立自知賊殺中郎曹將,冬月迫促,貪生畏死,即詐僵仆陽病,僥幸得逾於須臾。謹以實對,伏須重誅。”時冬月盡,其春大赦,不治。
元始中,立坐與平帝外家中山衛氏交通,新都侯王莽奏廢立為庶人,徙漢中。立自殺。二十七年,國除。後二歲,莽白太皇太後立孝王玄孫之曾孫沛郡卒史音為梁王,奉孝王後。莽篡,國絕。
讚曰:梁孝王雖以愛親故王膏腴之地,然會漢家隆盛,百姓殷富,故能殖其貨財,廣其宮室車服。然亦僭矣。怙親亡厭,牛禍告罰,卒用憂死,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