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初戀往事(2)(1 / 3)

知青隊裏男知青9人,女知青7人。男知青的頭兒是知青隊長晨,女知青的頭兒就是她,小名叫茅。茅在中學時代就是全校聞名的學毛著積極分子,她與我同一個年級,但不同一個班級。她是那個班和團支書。全年級12個班,12個團支書中隻有2個是由女同學擔任的,茅的能幹可想而知。本來我也是班級的學生幹部,但因為出身的陰影加上我發育較遲,高中時才開始“竄條”,個子雖然是竄起來了,但細條悠悠的整個兒象一根清瘦的毛竹,書讀得不少,可多為古典文學,外國名著卻消化不多,對那些眼熱心跳的大膽愛情描寫讀起來還有點兒頂不住,茅正相反,她毛著讀得好,是活學活用的標兵,她同時還膽大包天地讀了許多在那時稱之為“毒草”的外國小說。總之,在知青隊裏,她像個教練的大姐姐,我則象個渾不曉事的傻小子。田頭地角,清晨傍晚,或勞作之餘,或茶餘飯後,別的知青打牌下棋,吵吵鬧鬧,茅則常常找我交流讀書的心得,有時也展開小小的辯論,不過更多的時候,都是她說的多,我說的少,她是勇敢的布道者,我是靦腆的聽眾。因為,她的書顯然比我讀得多,盡管我在知青隊裏也算一名秀才。所有這些,關於我和茅之間的“文化交流”活動,都是在極其秘密的情況下悄悄進行的。那年月,男女絕對地授受不親,除了個別大膽的公開談戀愛,一個男知青和一個女知青是不敢單獨在一起的,否則會被人看作齷齪下流,道德意識敗壞。

是一個初冬的傍晚,收工歸來在溪邊洗濯髒手泥腳之際,茅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我說:“今晚我們出去談談心。”語氣是命令式的而不是疑問式的,也不是征求意見。我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問:“幹什麼?”“出來你就知道了。等大家都睡著了,我會在門口吹口哨,你聽見口哨聲就出來。”說完話,茅就徑直一人甩下大家先上岸走了,丟下暈暈乎乎的我愣在那裏長時間發呆。我不知道她叫我晚上出去幹什麼,讓人發現多尷尬,我感到害怕。自從耳朵裏聽到她的指令,我就仿佛懷裏揣了一顆定時炸彈,這顆包藏著“見不得人”的秘密炸彈隨時隨地會震耳欲聾地“隆隆”開來。

夜深了,同一房間同伴的鼾聲此起彼伏,我卻毫無睡意地躺在被窩裏裝睡,等待著那駭人聽聞的口哨聲吹響,我恐懼那吹響的口哨,怕它驚醒眾人的好夢,暴露我倆的秘密,盡管我根本不曉得這個秘密是什麼?我一點不欣喜,甚至還有一點討厭,討厭茅的自作主張,卻讓我在這裏受刑。我希望那口哨聲不要響起,一切都不過是茅別出心裁的惡作劇,同時我又希望那口哨聲早一點響起,好早些結束我忍耐和等待的“徒刑”。我滿腦害怕和胡思亂想,就是沒有一點男女之間親近時特有的那種歡樂和期待,我在焦急地等待著,在等待和害怕的折磨中漸漸入睡。就在這時,尖銳的口哨聲吹響了,仿佛久揣懷中的那顆炸彈轟然爆炸,我蒙上頭,不敢動彈,感覺象所有的鄰居都驚醒過來,偏偏耳邊的口哨聲在一聲接一聲響起,不急不慢,不慍不火,比一個男知青吹得還老練到家,在一聲聲哨音裏,我聽出了執著和頑強,我意識到如果我不起床,她會鍥而不舍不露聲色地一直吹到天亮。我嚇得一骨碌爬起來,黑暗中賊一樣摸出門去。門洞裏傳出茅低促有力的質問:“怎麼這麼久才出來?”“我……我……”我想說害怕,覺得掉份;我想說不情願出來,又怕傷她的心,我隻好什麼也不說,跟著她走。我的牙齒在打架,渾身在發抖,一半是冷,一半是怕。

我們就這麼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千真萬確的,閩北的冬夜原來如此亮堂,天地間一片白茫茫亮光光。在亮光光白茫茫的氛圍裏,茅帶我走到村頭一堆杉木跟前,說:“我們隨便坐坐吧。”我立馬下了一大跳,就坐在這空空蕩蕩四無遮蓋的杉木堆上?我倆這麼一坐,還不讓全世界的人看見了,暴露了?就算我倆君子坦蕩蕩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事情吧,也犯不著這麼“光天化日”地坐在曠野裏幹凍著吧?可是茅已經幹脆利落地坐下了,我心裏老大不情願也隻得坐下,我坐得離茅有一段距離,中間再坐一個人都夠。茅笑一笑,沒吱聲,她笑得坦然,也很真誠,反過來倒好象我一肚子的肮髒念頭。我繼續牙齒打仗,渾身發抖,這會兒似乎抖得更利害了,畢竟剛從熱被窩裏爬出來,閩北的初冬之夜霜凍已經下來了,寒冷可想而知。可是茅卻為一片神聖的愛情激動著,那是她事後告訴我的。她屬於外剛內柔的那一種。“把你的手給我好嗎?”是茅真摯溫柔的聲音。我傻乎乎地反問:“放哪裏?”茅無言地一把把我生冷如冰的手掌握在了她溫暖如春的手掌中。奇怪,我的手凍得刺痛,她的手卻是熱乎乎的。她說她要讓我暖和起來。她的熱乎勁還真的一下子使我的手熱起來了,連心也跟著熱烈激跳——要知道,這可是我生平頭一次與女子坐得這麼近,也是生平頭一次與女子的手緊緊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