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嘴裏“唔唔”應著,將右手食指慢慢伸進了那個圓圓的洞眼,立即那手猛一顫抖,隨即慢慢抽了出來。隻見那食指上緊緊地咬著一個蛇頭,隨即露出了黃黃的泥鰍身,促有鐮刀把那麼粗,最後是魚尾巴。
“哇,好大的一條黃鱔!”小葉一拍大腿,驚叫起來,“是黃鱔的爺爺了!哈哈。”
“唔,加上昨晚抓得的總共是三十二條,夠一餐了!你哥他們幾個插秧辛苦呢,今晚好好喝餐酒。”父親將黃鱔丟進背後的小魚簍裏,笑道。
有幾個婦人在屯前尖聲呼喚著貪玩的頑童……
風,更大了。
“好了,爸,快回家吧!”
“唔,走走……”
於是父親和他的小女兒小葉沿著彎曲的田埂匆匆地往家跑。遠處田裏有一頭小水牛哞哞叫著瘋跑,四蹄下水花四濺,它因為找不到母親而著急。
倏然,幾道閃電在屯後的弓山頂上劈開一片刺目的光芒,隨著響起了“轟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雷聲。緊接著“嘩啦啦”一陣巨響,山頂上有一棵數百年的堅硬紅椎木被雷電劈裂擊倒了,它嘩啦啦地滾翻,帶著一些浮石轟隆地跌下山崖。
父女倆加快了步伐。
剛走近院門,父親忽地感到頭腦一陣刺痛,眼前一花,天旋地轉,正要往後倒去,他奮力往前一靠,雙手緊緊抓住了門框:“小葉……”也是僅僅喊了這麼一句,父親已經一下癱軟著歪倒在地,嘴裏還似乎“唉……”地發了一聲長歎。
十多條黃鱔從魚簍裏溜了出來,四下裏亂爬著。
“爸,你怎麼啦?”小葉幾步跨上去扶住了父親的頭部。
父親嘴裏咕噥著什麼,己不大清楚。脖頸己癱軟支不住頭顱,頭往一邊歪著,一些泡沫從嘴角冒了出來。
大門裏搶出來一條大黃狗,在大門前呆立著看這父女倆,幾秒鍾後跑過來,用腦袋蹭著父親的小腿,嘴裏“嗚嗚”地哀叫。
門裏又撲出一位四十多歲的農婦,嘴裏驚叫著:“樹爸……”
爺爺奶奶也出來了,兩個老人家都急切地問:“哪樣啦哪樣啦?”
這時,大樹他們也已經跑回到家門口了。
母親見到大樹,著急地喊:“快將你爸抬進家啊,要下大雨了。”
大樹急上前,抱著父親的上身,大石上來抱著父親的下身,香草綠荷幾人幫扶著將父親抱進家裏,放到堂屋中一張放平了的靠椅上。
有腳步聲由遠而近,片刻大門口出現一對三十七八歲的中年夫婦。顯然他們是在田埂上跑時見到了抬人的一幕,便直接跑過來了。
“大樹,你爸怎麼啦?”中年男人邁步進來急急問道。他身後的中年婦女也一臉焦急。
“今天太陽太毒,樹爸……怕是中暑了。”樹媽正在用濕毛巾抹樹爸嘴角的泡沫,“老羅弟,你看看怎麼辦?”
這被稱作老羅的中年人並不姓羅,這裏鄉下習慣將某父稱老某,比喻大樹爸,人們就叫他老樹。這老羅,姓韋,大兒名勝羅,十五六歲了。
“如果是中暑的話,按按人中、太陽穴,有的就會醒了。嗨,我試試看!”老羅說著彎下腰來,用右手拇指猛按老樹的人中十幾下,接著又按兩邊的太陽穴,嘴裏喊著“老哥……老哥……”
羅媽在旁邊也彎腰急切地喊:“老樹哥你醒醒……老樹哥你醒醒……”
大樹、小葉也急切地呼喚:“爸……”“爸……”
爺奶很心疼地看著他們的兒子。
但是老樹已經不懂得身邊這幾個人的心思,他依舊昏迷著,嘴角不時地冒出一些白沫。
“看這情況……不大象中暑……”老羅按人中的雙手慢下來,但還是輕輕揉著那太陽穴。
樹媽已經轉過身去,偷偷用衣袖拭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