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3)

如果是平日聽到這句話,呂品天大概會朝他做個鬼臉,吐吐舌頭就繼續做自己的事。可是她剛遭受了好朋友刻薄的打擊,心理防線脆弱不堪,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她的人緣不錯,男生們見把這個平常笑容燦爛的女孩弄哭了,全都噤聲。季如璟氣得恨不得一巴掌抽死張奕舸和呂品天那個沒肝沒肺的同桌。同是女孩兒,她當然明白女生對於容貌的,何況是在這張白皙清秀毫無瑕疵的臉上添了這樣一道猙獰的疤痕。

呂品天死死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張奕舸從後麵隻能看見她瘦弱的肩膀在不住地,偶爾會逸出一兩聲抽氣。他知道自己做壞事了,卻茫然無措不知如何去補救。況且這麼多同學看著,他剛剛還竭力撇清跟她絕無曖昧,現在上前,無異於伸手打自己耳光。年輕的男孩子偷偷盯著被自己傷害的女孩,生怕她會有什麼過激的反應。其實她就是有什麼過度的舉動,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去做。

老師走進教室布置今天的家庭作業,看見淚流滿麵的女孩兒,用詢問的目光掃視全班同學。大家都非常一致的看向張奕舸,眼神的交彙點暗暗叫苦,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老師見是自己的得意弟子,眉頭蹙的更甚,不明白文質彬彬小紳士一般的張奕舸怎麼能把活潑開朗的呂品天給弄哭。草草布置完家庭作業,叫了張奕舸留下,轉念一想,也該把受害人一並叫住問個究竟。再一抬首,卻發現小姑娘已經從教室消失。

有些缺點,你不去注意,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存在,自己也不會覺得有多無法忍受。可是一旦你傾注了注意力,那它就會被無限放大,達到讓自己厭惡的地步。呂品天臉上有這道疤已經兩年多,她不是個對相貌特別關注的女孩,也幾乎意識不到它的存在會給自己帶來難堪。張奕舸那句尖刻的“醜死了”和同桌仿佛看見洪水猛獸般的驚恐眼神都成了顯微鏡,讓這道瘢痕無限地擴大,從此在心頭埋下一根刺,碰一下,都會蜷縮起身體,痛的發抖。

她開始對發型,額發稍微有點歪就會神經質地把它們整理好,偏離哪怕是0.5厘米都無法忍受。她開始在意別人的評價,感覺受到傷害就把自己藏起來,不願意讓人看到她軟弱的時候。原先那個陽光燦爛的女孩子突然間變了個模樣,沉默不語,安靜憂鬱。吳老板以為女兒長大了,改走淑女路犀不想她已經悄悄給自己上了道心鎖。她矢口不提自己受到的傷害,就連張奕舸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向她道歉,她也淡淡地承諾原諒;然而他們都知道不是這麼回事。她再也不上別人家去玩,整天不是坐在教室裏就是把自己鎖進房間。

鄒揚跟她隔了好幾個班,察覺到她的改變卻不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過了蠻長一段時間,他隱約從以前的同學口中知道這件事,氣憤難當又滿腹愧疚。如果不是當初他任性妄為,哪會害得她受到這樣的傷害。他四處打聽有沒有補救的方式,找了好久,卻被醫院告知,如果想消除瘢痕的話,起碼也要等到成年以後,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在成長。後來父親的一個朋友,一家大醫院整形外科的主任看了當事人之後道,離眼睛這麼近,動手術都不行。鄒揚心中一片茫然,想到這道猙獰的瘢痕就要在她嬌美如花的麵龐盤旋一生,好像蘭花上有條吐著信子的毒澀越發悔不當初。

他不敢表現出自己的愧疚,怕這樣會觸到她的痛腳。現在的她,就像隻的小刺蝟,受到傷害就蜷縮在自己的刺裏。鄒揚讓父親走了後門,六年級分班的時候把自己跟呂品天的單人課桌並到了一起。

到了新班級,呂品天心中的壓力小了點,臉上笑容也漸漸多起來。張奕舸去場踢足球時偶爾經過他們班教室,看見她燦若明霞的笑臉,心裏既欣慰又莫名的發酸。越想越不是滋味,不明白自己怎麼把兩人的關係弄到了比陌生人還不如的境地。季如璟罵他活該,很為自己受到這樣一號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的的牽連而鬱悶。他家跟她家住得近,也許是為了避免碰到他,呂品天現在連她家都鮮少光顧。季如璟生性挑剔,難得有個朋友從一年級交到現在,卻生生被張奕舸這廝害成現在這般不尷不尬的狀況,隻恨不得替好友打他一頓才解氣。呂品天聽她熱血沸騰的壯誌雄心,隻覺得啼笑皆非。過了好幾個月的光景,她雖沒有做到完全釋然,卻也學會了把自卑隱藏進心底最深處。有些傷痛,藏的時間久了,蒙上歲月的塵埃,大概也會漸漸模糊不清。

現在她算是體會到什麼是婷婷姐姐說的畢業班的暗無天日了。小升初的壓力麵前,明明當是花兒般無憂無慮的小學生,個個都心事重重仿佛老叟老嫗,全然不見錦繡年華的機靈活潑。隔壁的展婷婷也在升入了高三,笑稱大家都是烤生。她從幼兒園起就是名校,而今正申請弗吉尼亞的全額獎學金,希望能在全球一流的商學院攻讀金融和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