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剛到教室,鄒揚就發現班上人看他們的眼神不對。當事人之一呂品天心不在焉,沒有留意旁人欲言又止的詭異。前桌的元若藍看她平靜如昔,安然背書,心頭懸著的巨石總算落地,卻又微微地有些失望。她捅破呂品天的秘密,隻是出於微妙的嫉妒,少女之間曖昧又帶著刺的古怪情感。或許她的本意不是傷害自己的同學,但是到頭來仿佛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的狀況卻讓她覺得不甘。她輕輕地咳嗽,試圖撩撥什麼話題來。剛好班主任進來找班長商量事情,她嚇的立刻又縮回頭。
一直憋到出早,元若藍才找到開口的機會,她才起了個頭,鄒揚跑過來拍呂品天的肩膀。周圍人擠眉弄眼,嘻嘻的笑成一團,等到他不悅地轉頭時所有人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伴著出的音樂,大家推攘著往外麵走。她跟鄒揚排的位置隔著好幾個人,教室的門太窄,幾十號人一起朝外擠,他隻能眼睜睜看她被推出去。
元若藍竭力衝她若無其事地笑,假裝不經意假裝的非常艱難。她想刺的人早已地捕捉到她的詞彙,卻麵無表情,好像萬事皆與自己無關。元若藍氣悶,青春年少時的我們總是這般自以為是的殘忍,明明是損人不利己的無聊勾當,卻被魔鬼附了身一般樂此不疲。呂品天聽不到上的音樂聲從哪裏傳來,她的耳邊隻充斥著元若藍尖利的過分的嗓音。元若藍的笑聲並不大,如老鼠啃噬東西,幽幽的,隻看見躲閃的綠光。
“元若藍,你看上去真醜陋不堪。”她輕啟朱唇,被點名的人麵色一陣紅一陣白,說不出的難堪。
元若藍忿然,麵上十分掛不住,一時間竟瞠目結舌。她沒想到性情溫吞不與人爭的呂品天也有隱藏起來的利爪,逼急了照樣會狠狠回擊。場上已經站滿了一列列的學生,第五套廣播體的旋律分秒不差的響起,一切都是熟悉的事物。呂品天默不作聲地抿住嘴唇,站在附近的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幾個女生都輕聲安慰她。小小的女孩子,已經辨得清輕重,大家都巧妙地避過了關鍵的字眼,隻說別跟元若藍這樣的人一般見識。她執拗著不說話,如一排小扇的睫毛遮著黑白分明的眼睛,隱下了喜怒哀樂。
鄒揚從自己兄弟口中知道了大概,恨不得去狠狠抽元若藍一個耳光。曹雪芹曾借賈寶玉的口說,女孩兒都是冰清玉潔,可一旦老了就成了死魚珠子。老先生卻不料小小的少女也會這般聒噪討嫌。
早過程中呂品天的眼皮一直在跳,她不是迷信的人,卻也忍不住揣測會有事發生。果不其然,例行的晨會進行了不到一半,校門口就一陣騷動。校領導簇擁著呂承誌和他的夫人往主席台方向去。校長拚命朝正在講話的教務主任打手勢,後者有些茫然。平常主管校務的副校長幹脆自己跑上去對他耳語幾句,然後呂品天聽見教務主任結結巴巴的嗓音在校園響起:“,我們歡迎我們的傑出校友,國際著名物理學家,呂承誌先生為大家講話。”
她耳邊有嗡嗡的響聲,全校師生嘩然。她旁邊有人悄悄問:“呂承誌是誰啊?”,立刻有同學跳出來鄙夷“XX,別說你認識我,連呂承誌都不知道,我真丟不起這人。”
呂品天不知道這場演講是早已定下還是臨時起意,隻見全校都手忙腳亂起來。人奇怪的通病,自己過得好遠沒有別人眼裏覺得好來的重要。她沒聽清他在主席台上都說了些什麼,仿佛在那短暫的五六分鍾裏,她詭異地失聰了,又或者事後她就選擇性失憶了,對於這一段,她全然沒有半點印象。
鄒揚擔憂地看她纖細而挺的筆直的身體,他也開始惱恨呂承誌的出現。時光洪荒,如果他一直不出現,永恒地褪變為一張泛黃的舊照片,未嚐不是一件好事。鄒揚覺得憤怒,有種同仇敵愾的憤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氣憤從何而來,如果心平氣和地去想,呂品天的父親回來,她有爸爸了,應當是件好事。可是萬事一旦涉及到感情,想要平心靜氣,真的好難。
早會已經散了,班上同學排隊回教室,呂品天卻忘了如何抬動自己的腳。班主任尾隨學生回到班級,發現她的座位空著,詫異地揚起眉,剛想問,一道人影晃過,鄒揚的位子也空了。
鄒揚氣喘籲籲地跑下樓梯,衝到場上。呂品天呆呆地立在場上,孑然而孤單。呂承誌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陪同他的校領導皆目瞪口呆,茫然地看著這一幕。率先反應過來的副校長笑著呼喚呂品天“這位同學,到主席台上來。”卻被呂夫人狠狠瞪了眼。呂品天充耳不聞,楞楞地看自己瞳孔裏的身形越來越大。她有些恐慌,腳卻像粘在地上一樣,動也動不了。她著急起來,左右顧盼,想找個人救自己。鄒揚見狀卻不敢貿然上前了,三個人立在場上,形成詭異的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