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品天是被鄒揚的電話吵醒的。她的手機在桌上手舞足蹈做圓周運動,單調的鈴聲不知疲憊地唱歌,呂品天迷迷糊糊地沒睡多久,頭往枕頭裏一鑽,心裏念咒,聽不見聽不見,我聽不見。大概是她心夠誠又或者是她念叨但厲害,老天爺受不了不得不幫她,手機自己消停了。呂品天正慶幸可以不必再重複著聽一首歌,略有些冰涼的小小方方的手機塞到了她耳朵底下,她含混不清地回了句:“喂——”
鄒揚的聲音鍍著秋天的陽光從電話的那頭傳來,低啞深沉,輕輕柔柔,帶著揶揄的笑意:“還沒有起床?”
她翻了個身,眯起眼睛,昨天晚上吃多了灑了胡椒粉的羊肉串,回宿舍以後灌了差不多半壺開水,眼皮是浮腫的。此刻她努力半晌,終於放棄了憑借自己的意誌睜開眼睛的打算,幹脆眯著眼耍賴:“今天是周末噯,又不上課。”
電話那頭傳來冷含鄒揚嘲諷道:“麻煩你,,看看現在幾點鍾了。是誰說今天要去動物園去看小白虎的?也許你能在動物園關上的大門門縫間看一眼老虎的尾巴。”
呂品天一下來了精神,“砰”地坐直:“我這就出門,超音速速度!”
對方輕笑:“就知道,你這點出息喲。”
她在手忙腳亂地要疊被子。
白薇頭一揚,半是調侃的語氣:“放著吧,去十年一覺揚州夢吧,勝過這會兒一日三秋。”她手裏端著洗漱用粳束著高高的馬尾,眼睛明亮,早已是神清氣爽的模樣。
呂品天笑嘻嘻地從跳下來,伸手吃美女的嫩豆腐,誇獎道:“才貌雙修啊,真厲害,愛因斯坦的相對論的精髓全被你領會了。”
鄒揚騎車穿過兩個校區的距離,手上拎著雞蛋灌餅和甜豆漿,微眯著眼睛單腳撐地在她們宿舍樓下等。見了她臉上殘留著睡覺後嬰兒般的潮紅,興匆匆地往自己的方向跑,笑容不由自主地就從眼底蔓延到嘴角,口上卻是教訓的語氣:“懶吧懶吧,早飯到現在都不曉得吃,看回頭我告訴幹媽,她怎麼教訓你!”
呂品天揚起拳頭抗議,威脅道:“你敢!”伸手就搶過早飯,跳上他的車後座,晃著腿,一麵美滋滋地吃雞蛋灌餅一麵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講話。秋天的陽光不濃烈,隻是溫柔,繾綣在人身上,卻帶著淡淡的豁達與釋然,好像一生一世攜手到此,歲月就行至盡頭,成就了誰和誰奠荒地老。
行到十字路口,他突然轉彎,嚇的呂品天本能地抱住他的腰身,氣得捶他的背罵。他卻像拳頭不是落在自己身上一樣,隻是嘿嘿的笑。
動物園年前才搬了新址,離大學城騎車要半個小時。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看沿途的風景,倒不覺得遠;停下車,呂品天看看手表才“哎呀”叫出聲,抬頭埋怨,這麼遠啊,早知道我們就坐公交車了。鄒揚卻說沒事,出來不就是多逛逛麼。
秋天的孔雀已經掉毛了,光禿禿的站在樹旁,也不看遊人,隻管孤芳自賞。呂品天在地上瞄了半天也沒找到孔雀毛,直說惋惜。鄒揚見她悵然唏噓的樣子,隻覺得哭笑不得。說是來看小白虎的,可是途經猴山時卻挪不開腳步了。現在的猴子也講究市場經濟,一個勁兒討零食吃,反正它們也不認識字,自是對旁邊濃墨重彩的紅色警示:請不要給動物投食,視而不見。呂品天在園門口買的爆米花剛才已經全部送給了鴿子,現在幹脆朝小猴子做鬼臉。沒想到做這種事,小猴子是行家裏手;竟然斜刺裏跑出一隻,到他們跟前做起揖來;正當他們目瞪口呆之際,接下來發生的事更叫兩個人麵麵相覷地槑了。它的同伴捏著一角麵紙,蹲坐在那裏,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他們,不時擦一下眼角,做泫然欲泣狀。看的欄杆外的兩個人笑的前俯後仰,直說物種進化的厲害,猴子都會假哭了。呂品天眼角都溢出了眼淚,支使鄒揚去買栗子喂猴子。然後就站在猴山前麵跟一窩的猴子大眼瞪小眼,她不記得生物書上到底說猴子會笑還是不會笑,卻覺得猴子也在饒有趣味地打量自己,於是樂嗬嗬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