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導遊韓先生
下午3點鍾，飛機在紐約機場平安著陸，我們隨著人流向機場出口的方向走去。走著走著，人流分成了兩股，一股向前，一股向左。同行的老林判斷，向前應該是出口方向。我們四人走著走著，前麵沒有出口，那些人是轉機的，在登機口前的座椅上坐了下來。我們轉身又往回走，但那向左轉彎的地方怎麼也找不到了，不懂英語，看所有的文字標誌都一樣。正在為難之際，碰到了一位中國留學生，她領著我們左拐右拐，總算找到了機場的出口，按老林女兒電話的提示，在B16號行李台等著接我們的導遊來。 我們圍著行李台一圈一圈地轉，就是不見導遊的影子。到門外去找，也不見一個中國人。老林掏出筆記本，給女兒打電話，又給旅遊公司打電話，旅遊公司的電話不通，我們隻好在行李台前焦急地等待。過了好半天，那邊過來個四十多歲的中國人，胖胖的，黑黑的。他問我們，是來紐約旅遊的嗎？我說對，急忙把休斯敦來的航班及旅遊團的名稱說了一遍。那個人一拍巴掌，說可急死我了。我在15號行李台轉了有20圈了，誰知道你們就在16號台呢！走，快上車快上車，司機還要接別的遊客呢。我們提著行李跟著導遊上了一輛豪華的大巴車。 車上，導遊對我們說，他姓韓，叫他韓先生或韓導都可以，是我們七天旅程的總導遊。說著，掏出四張名片分別遞給我們。他又說，他22歲從香港來到美國，一直幹導遊工作，負責的多是華人旅行團。大陸香港是一家，在美國這裏，咱們更是同胞情了，有事情就找他聯係，多跑幾趟腿，正好減減肥。 剛一見麵，我們就被他真誠和熱情感染了，少了茫然和焦慮。 車程30分鍾，到了我們下榻的酒店。韓先生幫我們提著行李，安排好入住的房間。他說，樓下就有餐廳，中餐西餐都有，隨便吃一點吧，明天早8點在樓下集合。說完一笑，笨笨地走了。 晚飯之後，我們四人在酒店的前後轉。老林說，這個導遊還行，別看是香港人，有點中國人的實在勁兒。 第二天早晨7點半，我們就坐在樓下的大廳等候。韓先生來了，走路一瘸一拐。我們問他怎麼回事，他說是走路不慎，跌了一跤。他拿出名單，開始點名。有兩人沒到，稍等了一下。8點鍾人數齊全，準時開車。 大巴車向華爾街的方向前進。 韓先生拿起話筒，開始了他的旅途講解。他把七天的旅程安排和重要景點詳細地介紹了一遍。他說的很熟練，像是一個小學生背熟了的課文。普通話說完，又用粵語說了一遍。粵語說完，又用英語說了一遍。他想得很周到，大陸中國人，香港人，臨時插團的外國人都照顧到了。他說完了很累，大口大口地喝水。 車在裏華爾街很遠的地方就停下來，他高高地舉著一把紅雨傘，一瘸一拐地帶著大家參觀。他邊走邊講，似乎是把他摔傷的事情忘了。從華爾街走過，登上了帝國大廈；遊覽了美麗的哈德遜河，踏上了退役的的航空母艦。夕陽西下，大巴車向費城的方向前進。 從紐約，到費城，再到華盛頓，最後到水牛城，他那把鮮紅的雨傘，都像是一麵耀眼的軍旗，引領著五十人的團隊，成為每個景點最醒目的亮色。 沿途每一次車子停下來， 他都是提醒遊客快去洗手間，說男的在哪邊，女的在哪邊，好像大家都是剛剛上學的小學生。途中就餐，他讓司機盡量去趕中餐館。趕不上中餐館，他就細致地告訴大家，說哪種西餐最好吃，哪些西餐不好吃，買礦泉水怎樣省錢等等。 每次吃飯的時候，他總是自己坐在一邊。我發現，他頓頓吃得很少，怕是再增加體重，就不能勝任這又跑又顛的工作了。 他的工作很細心，遊客每次上車下車，都把人數詳細地清點一遍。但漏洞還是出現了，在華盛頓南草坪清點人數時，發現少了一名遊客。他的汗珠立刻從額頭沁了出來，掏出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電話終於打通了，那個遊客找不到團隊正焦急地在博物館前轉來轉去呢！他放下電話，半跑半顛地上了汽車，和司機一起把那個遊客接了回來。他的臉上沒有一點怨色，還是憨憨地笑著。 在華盛頓郊外，我住宿的房間麵臨公路。我神經衰弱，怕是汽車的吵鬧睡不好覺，找他串換房間。他嘿嘿一笑說，我這個胖人，睡覺的呼嚕聲完全能把外麵的汽車聲壓住，說完就提著行李走進了我的房間。 遊客也有不順心的時候，衝他發脾氣。他耐心地解釋，憨憨地笑，直到把遊客的火氣耗盡為止。 我和老林背後說，韓先生是個好人。 看過尼亞加拉大瀑布的彩虹之後，美東的七天旅程就算結束了。在汽車開往水牛城機場的路上，他開始收小費。他說，公司的規定，他和司機每人每天的小費是5美元，但是大家要多付給他一點，算是對他的肯定和鼓勵。回家他和太太交賬，太太也會給他一個親熱的表情。說得大家哈哈大笑。收到我們這裏時，我和老伴交換了一下眼色，多給了他10美元。收完他自己的，又收司機的。他隻說了公司的規定，回家和太太交賬的那番話一句沒提。司機是黑人，聽不懂他的中國話。我用眼睛掃視了四周，付給司機的小費都是一元不多。 他的憨厚裏，藏著幾分狡猾。 韓先生親自把我們四人送到了開往克利夫蘭的登機口，我們要在那裏轉往休斯敦。握手告別時，我真誠地說，謝謝你的七天關照。他又是一笑，說謝謝你們的理解和支持。他輕輕地擺了擺手，轉身出了候機廳的大門。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想，韓先生這個人很普通，工作也很平常，但那把高高舉起的紅雨傘，是我心中的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