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父鄙夷地輕瞥了我一眼,說道:“朕很驚訝你到現在居然還好好地活著,而且還活得有本事和閑情去懷疑你母後了,這難道不能證明她的清白?”
我哼哼哧哧了半晌,最後決定保持沉默。在皇父麵前,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容易出錯,我不是敏彥皇妹,沒辦法像她一樣事事較真。
然而我的確太小,想不到更多的。不過在人生的道路上,誰沒有疑惑過?皇父未免有些過分,他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他的親生兒子誒!
算了,我不跟他計較……
誰知皇父下一句話就直接命令道:“三天內隨便找個借口趕走你那不知好歹的乳娘。”
我不明所以,卻不敢違抗皇父的意念,於是遵從了他的命令,在痛苦了幾個晚上後,第三天下午才贈給乳母幾套幹淨衣服、幾件值錢的首飾,戀戀不舍地將她送出了皇宮。
記得我就傻傻地站在宮門邊,看著她一步一回頭,好似很不甘心離開這座代表著“禁錮”的皇宮。
——當時我還天真地認為她不舍得離開隻是因為放不下我。
一直以來我都很感謝乳母的養育之恩。
她的精心照料讓沒有親娘疼愛的我也體會到了屬於母親的溫暖。母妃去世早,母後的關懷本就有限,卻又被分成了五份,除了我們四個孩子,皇父也霸去了不少。
在我的記憶裏,乳母芊娘是照顧我最多的人。
其實我心底是無法接受的。
隻為皇父一個莫名其妙的命令,我就必須得把我視如親人的乳母趕走。就因為她稍稍說了些不利於母後的話嗎?
這種感覺十分不好。
我沮喪地耷拉了腦袋,默默地抹抹眼淚,一腳踩過一腳地往回走。
一忘了看路,就容易撞人。我一不留神便栽進了迎麵走過來的男子身上,險些摔倒。被扶住了胳膊後,我得空抬頭,發現被我一頭撞上的人個子很高,我的腦袋才到他的手肘。
這人挺年輕,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可能是見我一臉疑惑的樣子,他笑了一下,放開了我,說道:“如意殿下,走路要小心啊。”這聲音很是悅耳,就像我曾經在容太傅那裏聽到過的琴音一樣淙淙泠泠。
從他的話中我覺察到他應該是認識我的。
於是我定了定神,擺出多年訓練出的皇子架勢。誰知我脊梁還沒完全挺起來,就先想起自己的紅眼圈。因怕被人笑話,我隻能胡亂地點了下頭,別扭得連嗓音都走樣了:“嗯,知道了。”
對方遲疑了片刻。
而我至今都沒弄清他為什麼遲疑,又是怎麼認定我可以習得變音術。
就聽他接下來拉了我的手,笑眯眯地說道:“如意殿下是吧?正好我這裏有個好玩的技巧想傳授於你,有沒有興趣學學?”
我驚訝了。倒不是驚訝這個陌生人說出了這種奇奇怪怪的話,而是驚訝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居然與剛才完全不同了。
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
“你會口技?”
“不不不。”這名男子微笑,彎腰直視著我的眼睛,然後伸出手指在我麵前搖了搖,“這可不僅僅是口技喲!嗯,也許我們該稱之為‘變音術’。”這次,他又變了一種嗓音。
“……”
我一頭霧水,但卻沒說什麼。
年輕男子哈哈地笑著直起了身,拍拍我的腦袋,又捏捏我的臉頰——這本來是母後才會幹的事情,可他竟像早已這麼做過無數次似的順手。
我皺眉,揮開他的胳膊,認真地盯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大膽,我貴為皇子,豈是你能隨便觸碰的嗎?”
這人來曆不明形跡可疑,如果是大臣或宮人,那他就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以下犯上,見了我也不行禮問安。
或許是我戒備的目光太過明顯,這人反倒眼露趣味,再次拍了拍我的頭,“小如意,你現在還沒長大呢,不過我聽得出來,你的聲音挺特別。不妨考慮考慮姨母的意見吧!”
說完,他就邁著悠閑無比的步子慢慢走遠了。
我僵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