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發展始料未及。赫連晳其實沒有想到蕭洛璧會承認是他殺了寒子涼的朋友。但不知為何,即便他眼睛都不眨就坦言自己殺了人,她也感覺不到他是個危險的壞人。
夜已深,赫連晳的房間還是開著半扇窗。她未更衣,就側倚在窗邊,似是等待。
果不其然很快有陣熟悉的氣息自窗前掠過,明顯到想要忽略也不可能。
赫連晳這次卻不那麼焦急地去追了,隻是合上窗,開門關門,盡量不引人矚目地從旁門出了客棧。
仍是關外,如她所料,這次引她出來的神秘人在不遠處神色泰然地等著她。
一襲黑衣,一支長簫,一曲流觴婉轉清泠。
蕭洛璧對她的到來似乎自信不疑。
“果然是你。”赫連晳對於麵前出現的人是他,似乎也同樣胸有成竹。
蕭洛璧聽到時將長簫離唇,勾起似有似無的笑。天色太暗,這輕微的動作並分辨不清。他既沒否認,也沒承認,而是悠悠地問:“你喜歡什麼樣的曲子?”
按理說現在的情況,她應該視蕭洛璧為殺人嫌犯。他們的關係絕不是半夜三更在郊外林地深情款款為她獻曲的那一種。
可蕭洛璧顯然不是這樣想。赫連晳對他默默的打量中有幾分好感幾分好奇幾分探究,他似乎早已心照不宣。
不再等她的答案,蕭洛璧重新執起長簫。他落在簫身上的修長手指嫻熟地遊移,吹出的曲調古樸幽婉,卻不是鳳求凰之類寓意明顯的討巧之作。
然而比起無影土城,比起他們在地下洞穴的初遇,這支曲子卻帶給赫連晳最深刻的意外感。那是一支她無比熟悉的曲子,從小的時候起,她就最喜歡聽。而且她不知為何就是知道,蕭洛璧吹出這支曲子絕對不是偶然,而是刻意為之。
對他的興趣自然變的更深,明知道蕭洛璧顯然深知她的性子,明知道不會得到正麵的答複,赫連晳還是問:“你究竟是誰?”
蕭洛璧不負所望地不做正麵回答,卻停下來自然而然地向赫連晳伸出手,“來。”
伸手的時候,他人已經在赫連晳身前。但他的身法雖快,舉手的動作卻很慢。不知道他是給赫連晳機會拒絕,還是堅信赫連晳不會拒絕。
以赫連晳對他的揣測,大約是後者。
於是蕭洛璧的手緩緩地落在赫連晳手指的外側,撫摸一般微微上滑一段,終於握住了她的手。整個過程如此之緩慢,以至於每一個細節都如此清晰。他的手心溫熱,語調也變得柔和多情,“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赫連晳望著他忽然換上的花花公子一般的言行舉止,既非大驚失色也非欲拒還休,而是揚起絕色容顏,輕描淡寫地恬淡一笑。
“蕭公子,希望你知道,我喜歡的東西一向和別人不太一樣。”
北下關位於南疆的最北端。赫蓮皙他們所在的正是關口處駐紮鎮守邊關武將的城池。而城外,除了一整片防風固沙的密林,再向南便是空無一物的遼闊荒漠。
跟濕潤多雨的中原不同,南疆的空氣中沒有那種揮之不去的水霧。而北下關已經北接中原,沙漠裏的沙塵也刮不過來。所以對較來看,南疆環境最好的地域就是北下關。
越過城周圍寬闊的密林帶,當赫連皙被蕭洛璧一路牽著手帶到沙丘上仰起頭的時候,銀白的月光已經落了下來。
夜空似乎從來沒有如此深邃卻清透,漫天星辰交織成璀璨的銀河,毫無遮蔽,仿佛近在咫尺、觸手可及,實在是她未曾見過、甚至想象不到的壯觀。
“南疆的夜空是不是比中原的更美?”蕭洛璧的聲音□□來,跟此刻這絢爛的美景渾然一體,感覺不到一絲突兀。好像他的聲音就應該在那裏,在這閃爍的星光之下,伏在耳畔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