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憐花搖頭,也不等胡蝶說話,又從破窗中跳出了洞房。
他悄悄出了永青軒,在夜風中清醒了一下頭腦,想到自己應該去做一件事。
找他的線人!
事實上,他很少與線人會麵,但是二人之間有個規定,無論方憐花去殺什麼人,線人總會在不遠處等他,確切地說,西方十五裏外。現在線人應該就在永青軒西方十五裏。
他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四下望去,眼前是一片密林,在林邊一棵樹上,他看到了暗號,那是線人刻下的。
方憐花從懷裏取出一枚木哨,用手指彈了出去,在空中發出一聲長長的嘯響。響聲未絕,林子裏便出現了一條人影。
這人生得其貌不揚,穿得也極普通,站在樹後,方憐花來到樹下:“我沒有殺她。”
線人似乎有些意外:“為什麼?”
方憐花道:“雇主破了規矩。”線人有些驚奇:“還有人要殺她?”方憐花道:“不光有,而且那人扮成了我的樣子。”線人似有所悟:“他想冒領酬金。可就算是雇主找來的,他不是一樣得出四千兩麼?”方憐花道:“倒也未必。那人開價定比我低。”
線人點頭:“有理,他給你兩千兩,隻是要你做幌子。”方憐花道:“你跟他說,定金不會返還。”
線人道:“我會的。”
方憐花起身欲走,線人突然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方憐花回頭道:“什麼?”線人道:“雇主為什麼要殺這個女孩子!”方憐花道:“我沒興趣。”
線人道:“可我覺得,你該聽一聽。”
方憐花道:“你說。”線人道:“雇主之所以要殺胡蝶,正是因為你。”
方憐花一愣:“因為我?”線人道:“說來你也許不會相信,雇主要殺胡蝶,竟然隻是因為,他做了一個夢。”
方憐花心頭一顫:一個夢……
今天關於夢的事,他已非常在意,自己做了一個夢,聽胡蝶講了一個夢,現在這位雇主,又冒出一個夢。這一切,仿佛在冥冥之中向他述說著什麼,現在他有了興趣,準備要聽聽這個夢。
線人察言觀色,知道他的心思,便說下去:“別的雇主找到我時,不會說為什麼要殺某人,隻談價錢,但這位雇主卻不同,他將這個夢講給我聽,原因是他也非常奇怪。”
方憐花突然道:“他殺胡蝶是因為我,難道這個夢裏,有我?”
線人微笑點頭:“正是這樣。”
方憐花冷笑:“他從未見過我,怎知是我?”線人道:“他本不知是你,你的名字是胡蝶說出來的。”方憐花又是一愣:“胡蝶也在這個夢裏?”
線人道:“他的夢是這樣的,我慢慢說給你聽。據我所料,這個雇主是非常喜歡胡蝶姑娘的,從他的語氣裏可以聽得出來,而且他要殺胡蝶,多半也因為太愛她。”
方憐花點頭,他知道,有些男人會有這樣的想法,如果他太愛一個女人,一旦得不到,也不想讓其他男人得到。
線人繼續說下去:“在他夢裏,好像身處一片非常美的桃林,他一個人在跑,前麵有兩個人影,他跑得很疾,漸漸地追上了前麵的人,他在大聲叫喊著胡蝶的名字,前麵的女孩子回過頭來看他,果然是胡蝶,但是她沒有停腳,反而跑得更快了。而與她在一起的人,好像受了傷,不住地在滴血。”
“兩個人終於跑到了盡頭,那裏是一條大河,水很急。胡蝶跑到河邊,無處可去,終於停下,回過頭來,麵對著他,胡蝶扶著的那個人始終沒有抬頭,他看不到那人的臉,但是胡蝶看這人的臉色,充滿著愛意,令他非常憤怒,他大聲地質問胡蝶,但胡蝶卻不理他,隻是滿含愛意地看著懷裏的人,輕聲地叫著那人的名字。”
方憐花截道:“她叫的是我的名字……”
線人點頭:“正是,然後,雇主就遇到了按他所說,一生中最詭異的事。”
方憐花道:“他殺了我?”
線人搖頭:“是你殺了他。”方憐花失笑道:“果然是個怪夢,如果我與胡蝶能殺得了他,為何要跑?”線人聳聳肩:“夢嘛,本就沒有道理可循,不過他所說的詭異之事並非夢裏,而是他驚醒之後。”
方憐花道:“他醒後怎麼了?”
線人道:“在夢裏,你一刀將他的頭砍掉了,而他起床後發現……”方憐花忍住笑:“頭真的掉了?”線人搖頭:“頭自然沒有掉,可是卻見不到了。”
方憐花心頭一凜:“什麼意思?”
線人道:“他起床照鏡子時,發現自己的頭……沒有了。”
方憐花聽得毛骨悚然:“真有這種事?”他也讀過些書,知道史書上有些大人物死時,會出現這種情形,也算先兆,可他一直不信。
線人道:“他已談妥了價錢,犯不上騙我,也沒必要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