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拜之交(1 / 2)

躺在草堆上,林遠輾轉反側,徹夜難眠,隻要一閉上雙眼,他就會看見摩那將摩多拽到自己身前擋住蘭羅的那一刀,這個念頭剛壓下去,又想起自己將鋼刀插入摩多身體那一幕。他腦中有些混亂,倒不是因為殺了人心中驚恐,這些日子他已懂得天下的法則就是適者生存,生命可貴,誰都想活下去,這是無可厚非的一件事,可他不理解的是,為了能夠活下去,就要犧牲掉自己最親近的人嗎?

墨子曾經說過,義之所至,雖千人去吾獨往!可今天鬥場上摩那,摩多,是血親,血親之人在生死關頭尚且如此,那是不是說,這個世界已經無義?

林遠二十幾年隻是在深山之中修道,對事故人心本就所知不多,很多都是從書本上或師傅口中得知,但現在他卻發現,這天下是如此殘酷,超過了他所認知的一切。

思來想去,還是心中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林遠長歎一聲翻了個身,他剛翻身,就聽蘭羅也長歎一聲道:“還沒睡著?在想些什麼?”

林遠苦笑一下道:“你還不是沒有睡著。”黑暗中他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蘭羅,你說摩那看見摩多身死的那一刻,心中會不會後悔?”

“後悔?哼!這樣的事情我見得多了,角鬥場上當敵不過對方的時候,將自己身邊戰奴拽過來當靶子的事情,每天都有發生。看摩那今天拽過摩多的熟練程度,這種事情他以前沒少幹,幹的多了,在危機關頭下意識的就拽過了摩多,隻是這次是他的親弟弟,不再是戰奴。”

“難道這個世界中沒有義氣嗎?”

蘭羅開口問:“什麼是義氣?”

林遠啞然,義氣對他來說隻是一個概念,到底是什麼義氣,他也不完全理解,想了想才道:“義氣便是剛正之氣。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是為情誼而甘願替別人承擔險惡抑或舍棄自身的氣概。”

蘭羅長歎一聲道:“我十歲便被送到這裏,這天下到底有沒有你說的義氣我不知道,我隻知道,起碼在這鬥場之中沒有你所謂的義氣,每個人都在為活下去努力,有的隻是生死,在生死麵前真的有你所謂的義氣嗎?”

“自然是有的,在我家鄉一直流傳著八拜之交的這樣故事,說的就是忠,講的就是義。”

“哦,你還有故事,說給我聽聽。”蘭羅聽林遠說有故事頓時也來了精神,翻身從石床上坐起,等著林遠講述。

林遠見他有興趣聽,也從草堆上坐起道:“這個故事我一直記在心裏,每次想起,都感慨不已,在我的家鄉,八拜之交共有八個故事,我講的這個是第一個故事,也叫一拜之交。”

蘭羅興致大好,也不打岔,靜靜等待他繼續講下去,林遠吸了口氣,緩緩道:“相傳,古時候左伯桃、羊角哀二人是結義兄弟,他們聽說楚元王慕仁好義,招賢納士,二人便相伴投奔楚王。他們日行夜宿,來到二峰山前,正值風雪交加的冬季。當時,這一帶人煙稀少,雪湮山路,方向難辨,他倆又凍又餓,隻得一步步艱難地向前跋涉,路過一條山峽時,雪下大了,陣陣風雪裹沙,迎麵襲來,每挪動一步都非常吃力,左伯桃年已四十,體力難支,突然一股狂風將他卷起摔滾了好幾丈遠,幸被路旁小樹擋住,險些摔下山崖。”

角哀強背起伯桃,步履踉蹌地迎風而行,艱難地通過山口,走進一個避風的山窪歇息下來。伯桃說:“此地距楚國還有千裏,咱兄弟二人衣服單薄,出不了山就會凍死,況且幹糧盤費也不多了,即便出了山也會餓死。依我之見,兩人衣服一人穿尚不至全都凍死,現在幹糧盤費一人用尚不至全都餓死,我願一死,成全弟弟。”

角哀聽了此話,生氣地說:“我們是結義兄弟,應同生死共患難……”伯桃打斷他的話說:“對!義氣誠然可貴,但我們這次出來投奔楚王的目的,是要為天下作一番事業。而我們現在的處境不允許同生,但也決不應求得同死!你身強力壯,博學有為,能文能武。你此去見了楚王,定會被重用,那時再來葬我不晚。”角哀說:“既然如此,兄有仁,弟當有義,我願一死,成全召兄!”說著頭朝大樹撞去,伯桃忙拉住說:“算了,算了!一生一死實難割舍,咱們一同走吧,吉凶禍福,就聽天由命。”說罷啃了兩口幹糧,對角哀說:“你去找些柴禾烤烤幹糧,暖暖身子。”角哀應聲走進鬆林,東找西尋,約莫夠了一捆,急忙抄原路返回。

當他走出鬆林,遠遠就望見其兄伯桃身無一縷,已一動也不動地橫臥在雪地裏,衣服幹糧整整齊齊地放在一旁,角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扔下柴禾,飛步撲到伯桃身邊,連聲哭叫,他一麵為哥哥蓋上衣服,一麵在伯桃胸前揣了又揣,摸了又摸,但為時已晚,伯桃早已氣絕。他把哥哥抱在懷裏,哭得死去活來,就在他痛不欲生之時,忽然在哥哥的右手下發現一下紙條,隻見紙條上寫道“賢弟當有淩雲誌,但願錦衣葬爾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