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即便答應了,也可能永遠不會實現。
還不若,等到有可能的時候,再去費心思考,他和她,都是這樣的人,他們太像,又太不像。
第二天一大早,所有人都聚集在了無憂所在的密室。這裏通風明亮,一年四季溫暖如春,十分適合……長眠。
唐以琛的身材越發的瘦削,一身本來合身的白衣如今穿在身上已有些鬆垮。他不需要吃飯,顧明煙如是想著。那麼,他要怎麼進補?
這種時候她怎麼可以像這種事?她不是應該全神貫注的定在無憂身上的嗎?
“你們都在外麵,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唐以琛望了一眼平躺在床榻上的男人,轉過頭對眾人說道。
顧明煙想要說什麼,卻還是咽了下去。她最後看了一眼屋裏的人,轉身離開了。
軒轅風和阿發自然是跟在她身後,他們沉默到如同背景牆一揚。
時間,真的是如流水一樣飛逝。從晨曦,一直等到入夜,顧明煙滴水未進,目不轉睛的盯著房門。
忽然,四周的所有的一切全都寂靜了下來。房門微小的顫動了兩下,顧明煙激動地站了起來,一排貝齒緊緊的咬著下唇,緊張的望著門口。
門,緩緩的開了。從屋裏,走出一個男人。
他如墨的長發被全部放下,隻在發尾用紅繩鬆鬆的打了個結。身上隻披了件寬鬆的紫金色外袍,一直垂到地下。結實精瘦的宅腰上係著大紅色的龍鳳腰帶,腰帶上鑲著金玉,華貴的讓人無法直視,胸口半遮半掩的露出了小半的白玉般的肌膚。
一如她初見他時的那般耀眼,妖魅。
“無憂……”顧明煙的聲音有些顫抖,雙腿毫無意識的立在原地。
無憂的雙眼有些迷惑,他轉過頭茫然的看著顧明煙,那眼神就像是審視一個陌生人一樣。
“你……你是誰?”
砰!如同晴天霹靂,顧明煙傻在了原地,無憂他……居然不認識自己了?也許,是因為自己變化太大了的緣故吧?
“我是顧明煙,你不認得我了?”顧明煙終於恢複了意識,抬步一點,便已經到了閣樓之上。
無憂有些驚訝的看著她,良久才慢悠悠的道:“顧姑娘麼……我們認識?還有,這裏是哪?我又是誰……”
這下,輪到顧明煙驚訝了。他失憶了,一個那麼風華絕代的男人,失憶了。一個深深愛過她的男人,把她忘了。他,失憶了。
強壓著心中的酸澀和澎湃,這,也許是好的吧。
失憶了,有什麼不好?不需要痛苦了,不需要選擇了,不需要煩惱過去的一切了。
“沒什麼,睡了那麼久,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再想這些煩惱的事。”顧明煙以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轉過頭朝軒轅風使了個眼色。
軒轅風了然的飛身而來,對無憂拱了拱手:“公子,這邊請。”
無憂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跟著軒轅風離去,從頭到尾都沒有再回頭。
顧明煙目送著他離去,心中可恥的鬆了一口氣,她,居然在慶幸,慶幸他失憶了。
送走這尊佛,顧明煙有些遲疑要不要進去看看。她害怕了,害怕看到唐以琛那樣天人似的人如同無憂一樣沉睡下去。
不過,若是要她選,她還是會選擇救醒無憂。無憂會這樣,全市拜他們所賜,他沒有錯,沒必要承受這些。隻是,若真的需要唐以琛來替代他沉睡,那,她寧願照顧唐以琛一輩子,也不願意對一個愛自己自己卻又不愛的人歉疚。
突然,房中有重物落地的聲音,顧明煙一驚,猛然推門而入。
地上有一個人,對,是唐以琛。
唐以琛身上纏著被子,歪在地上,手臂向前扒,長發淩亂散著,表情凝重哀怨,形狀淒慘。
他沒事。
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就是這個,他沒事,真好。
身子要比腦子反應得快,現在的她早已經跑過去將倒在地上的上抱在懷裏了。
唐以琛蒼白的臉上露出的笑容如同水中虛幻的蓮花,恍若夢境:“我都傷得這麼重了,你負責嗎?”
顧明煙大駭,他說什麼?唐以琛說什麼?
“怎麼,你想就這個樣子扔下我?”他又說一句。
顧明煙無可奈何的看著他,輕歎一口氣,擁著他放到床上:“若是我不負責呢?”
唐以琛沒說話,神情頓時萎蔫,無精打采的閉上眼睛。
顧明煙輕笑一聲,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可愛了?
“我負責。”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連她自個都聽不到,但是唐以琛聽到了。
他欣喜的看著她:“你肯原諒我了嗎?我換了無憂大半的血,或許是因為紫金天心丹的緣故,所以,才沒有……”
“好了,別說了。”顧明煙的食指放在他冰涼的唇上,頓時,唐以琛隻覺得渾身像觸電一樣,一股熱流竄入體內,他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隻是耳根已經紅透了。
“我……你……”他有些語無倫次了。
“你覺得祁華好不好對付?”顧明煙坐到床邊,看著他,冒出這麼一句。
唐以琛愣了一下,然後笑道:“為師的有辦法。”
這下,輪到顧明煙囧了。這人,真是……她站起身,想要去找點水喝,看著他那雙薄唇上幹澀的樣子,心中終究還是不忍,順其自然吧……也許,這就是劫數。
看著顧明煙起身,唐以琛隻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趕忙拽住她的胳膊:“我說錯了什麼嗎,你別走……”
顧明煙轉過頭,看著滿臉受傷的唐以琛,他那雙清冷漆黑的眸子中掛著濃濃的擔憂與害怕。
心,跳漏了一拍。她的師傅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過去那個唐以琛去哪了?
可是,她想要的到底是哪一個?是那個淡然的他,還是如今這個呢?
其實,都一樣的吧。隻要是他,就是好的。不是嗎?
“我不走,我去給你找點水……”她試著安撫他。
“我不渴。”
“你的嘴唇很幹。”她繼續努力。
“那個……你……我……我能親親你嗎?”唐以琛很早就想了,四年了,他整整念了她四年。每天都活在她的影子裏,做什麼事都會走神,整個人就像是沒了魂兒似的。
顧明煙神色不變,臉上發燙。轉開頭,又轉回去。
她沒說話,隻是緩緩走回去,坐到床邊,輕輕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口。但是,當她想要離開的時候,卻如同被下了咒一樣,舍不得閃躲。
她緩緩的為他幹澀唇潤色,冰冷的薄唇慢慢有了溫度。
唐以琛微眯著眼,享受著她的服務。他,總算是沒有白費心,她終於肯原諒他了。他,就算是死,也心甘情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