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我睡得破天荒的好。
到了第二天一清早,他果然又早早地出去了。我來了心思,偷偷摸摸換了男裝,帶著拂衣和玲瓏跟了出去。大約也就是這兩天了,陳姨娘就會把爛尾樓交給我,那可就沒的玩兒了。
我拿扇子遮著臉,帶著打扮成粉嫩書童的拂衣和玲瓏,從後門溜了出去。陽溪鎮的格局,跟我娘家懷溪鎮差不多,街上的小販賣的東西也差不多。
拂衣和玲瓏嘰嘰喳喳,聲音軟軟糯糯,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還怎麼女扮男裝。我搖著扇子,在心裏直歎息。像我這麼閱曆(電視劇加小說)豐富的人,是不多滴……
一路走到城西,我合了扇子,抬頭眯著眼睛看這家傳說中的爛尾樓。場子倒是還不錯,巍峨的門麵,上麵那塊老匾,上書“富貴錢莊”。名字俗氣。而且,果然是門可羅雀,我在這裏站了半天了,也沒見有人進出。也沒有錢莊的夥計,注意到我這麼一個奇怪的人,出來詢問。
在心裏歎息一聲,叫它爛尾樓,還真是太給它麵子了。
等我踏進這銀樓,首先聞到的,就是一股子灰塵味兒。我眼角瞥到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戰戰兢兢地進來了。心想,終於有客人了。於是我便退去一邊,請他先行。
那老者站在櫃台前,道:“如今借錢,多少利?”
櫃子裏的夥計,懶洋洋地,好像剛吃了東西,竟然還在剔牙,見是一老頭,便不耐煩地道:“四分利。”
我在心裏打了個突。這簡直就是高利貸了嘛,人家銀樓,最多的也就二分利,還有少的,一分七一分六的都有。生意這麼差還敢獅子大開口,難道想把客人都往外趕嗎?
那老者似乎也嚇了一跳,哆嗦著道:“怎麼,怎麼這麼高……”
夥計不耐煩地道:“我們這兒,從來都是四分利,要借就借,不借就走。這老不死的……”
那老者哆嗦得更厲害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一雙手直打顫。可是我沒想到的是,最終,他還是咬了咬牙,道:“我,我借……”
那夥計聽了,也還是懶洋洋的,又剔了一會兒牙,然後把那根牙簽隨便一丟,就讓人家等著,自己到屋子後麵去拿賬單。
我忍不住上前,問道:“老人家,這四分利,可太高了?您怎麼……”
那老者回過頭來,我這才看清楚,他臉上已經滿是溝壑,無比滄桑,也不知道年紀到底多大了。他似乎是正傷心,便對我說:“這鎮子裏的銀樓,我差不多都借遍了,就剩這麼一家了。早就聽說這裏利高,又是安家的產業,錢要是拖個幾日還,可是要出人命的。我老頭子一直也不敢來,可是如今到了這步田地,除了到這兒來借,也沒其他辦法了。”
我心中驚訝。像他這樣沒有擔保的貸款人,在銀樓裏最多隻能借五十兩,而且利一般都比有擔保人的貸款人高一點兒。但是也沒高得像四分這麼離譜的。這鎮子裏,大大小小的銀樓也不少,他把每家都借了,怎麼還被逼到這步田地?畢竟,五十兩,可夠一個小康人家開銷一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