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他這樣的地位,即使是簡單出行,也不怕沒人認得出來。自然可以享受VIP的待遇。
我卻堅持,抱著糖炒栗子不肯放,低聲道:“叫來送來的是不一樣的。”
他一怔,然後沒說話,牽著我的手把我帶進了戲園子。
還沒有開場,來的正好。
我們選了一個二樓的包廂坐了。那些人果然很快就認出了鼎鼎大名的安大少,鞍前馬後地送茶倒水,一桌子立刻擺上了各式各樣的糕點零嘴。我的糖炒栗子沒地方放,還被我抱在懷裏。
安玉寧揮了揮手,隻道:“都下去吧。讓我們清靜清靜。”
有人在暗自嘀咕。哪有人找清靜還到戲園子裏來的。但是有錢人的怪癖,大家都能容忍,還是很快就散了去。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道:“坐到我身邊來。”
我很老實地道:“不用了,待會兒我會弄髒你的衣服。”
他便就這麼看著我:“坐過來吧。”
我隻得挨過去,坐在他身邊。他一手摟著我的腰身,懶散地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等著看戲。
演的是《真假牡丹》的戲碼。
宰相小姐牡丹和窮書生子遊相戀,被棒打鴛鴦。牡丹吐血而死。鯉魚精小蓮為了報牡丹昔日的厚待之恩,便入了小蓮的體內,與子遊相守。
戲到了高潮。子遊發現小蓮是妖而非真的牡丹,一下子變了臉,連累小憐差點死在天師的手上。
我抬頭去看安玉寧的臉。他的臉色陰晴不定,也看不出是什麼情緒。
戲的結局是有情人終成眷屬。
散場之後,第二場我們都不想看了。
安玉寧鬆鬆地摟著我,低聲道:“是人是妖都不重要麼?”
我別開了臉:“我不是妖。”我若是妖,絕不會這樣狼狽。我若是小蓮,早就乘風而去,而絕不會貪戀。
可是我自己卻也知道,我之所以能夠這麼說,是因為我不是妖,我不是妖。我沒有乘風而去的法術。
他摟著我的手便一緊。最終笑了一聲,道:“說的是戲,怎麼又往你自己身上扯?好了,栗子都涼了,也沒見你動一顆。也別捂著了,放一邊吧。”
看完了戲,我們一起出了戲園子。
走到門口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婦人,沒見過。但是人家告訴我,那是巡撫家的二夫人。見了安玉寧分外親熱,看我的眼神就隱隱帶著些審視。
安玉寧婉拒了她的邀請,皺眉對我道:“你也不要多心。聽到的那些風言風語,都是沒有的事。”
我沒說話。
走了出去,他道:“你在這裏等我一下。”
我道:“好。”
他又道:“你不要亂走。”
我點點頭。
於是我便站在原地等。可是這個地方正是人來人往的路口,我被人撞了好幾次,不好一直站在這裏擋別人的道。我剛剛看到安玉寧在人群裏撲騰了兩下就不見了,便心想,那我到門口去帶著,他總能找到我。等人散了就會看見的。
我便往回擠。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這個戲園子是分了兩個門的。我和安玉寧進去的那個門等於是貴賓門,另辟蹊徑的一條道,絕對擠不著。而人散光之後能見到的大門,卻是另一個。
我隻傻乎乎地站在那兒,隻管等著他來找我。可是等到腳底發麻,肚子餓得咕咕叫,也沒有見到人。
忍不住又想起那包糖炒栗子。雖然冷了,但是還能吃。
可是我現在身上一文錢都沒有。安玉寧到底去幹什麼了,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總不至於是找不到我。
人總是那麼奇怪的。安玉寧財大勢大,發現我走丟了,便去找。可是他卻沒有想過要回頭看一眼,因為他沒有想過我會走回頭的路。
我其實很想走。但是我不認得路,再來我怕他找不到我。兜兜裏也沒有錢,不能叫個轎子把我送回去。
都是安玉寧天天把我鎖在家裏,我從來也沒有自己出過門。以至於現在被拋下了,我就回不去了。
就算要逃走,也不能這麼兩手空空地走吧?何況,我的小福小滿還在安家。那可是我嫡親親的孩子。若是我走了,他們難保不會被牽連。妖孽的血脈,哪裏就能被容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