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真的冷了嗎?
他伸出了手,大約是想幫我丟掉。
我小心翼翼地拆開袋子,用手指撚出一顆幾乎被四分五裂的栗子,輕鬆地去了已經鬆鬆垮垮的殼子。好得很,方便多了。放了一顆在嘴裏,香香的甜味並沒有因為生冷而變質。
怎麼會冷呢。如果我還願意珍惜,你是否還願意給我?
我低聲道:“不要丟掉,總是這麼糟蹋東西也不好。”
要有多少感情,才能那樣肆無忌憚地揮霍。
我道:“你要不要?”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自己也有些臉熱。
他低聲道:“不了,你吃吧。”
“……哦。”我低聲答應著,心裏卻有些小小的失落。
他坐在了我身邊看著我。我便吃不下了,又不知道怎麼辦,自己捏著袋口,垂著頭不說話。
他低聲道:“過來一些。”
我就坐在他身邊,他伸手就可以抓到我。而且我已經感覺到他身上漸漸張揚起來的緊迫壓力。可是他沒有動手。這就給我留了一個餘地,我以為我有選擇的餘地。
可其實,卻沒有。我還是靠過去了,並且以為自己是心甘情願的。
幸好他並沒有伸手來碰我,隻是和我挨在一起。最終,他的聲音有些苦痛:“我再不會那樣了,小韻。”
我抬起頭,意味莫名地看著他。
他伸手捧住我的臉,指尖滾燙,可是力道卻很輕,好像隨時打算撤離。他低聲道:“我再也不會做惹你生氣的事情。讓什麼冰清玉潔什麼人妖倫常全都去死吧。”
我忍不住顰眉:“我不是妖。”
說到這個,我突然忍不住哭了出來:“我不是妖。”
“我不是妖!”
為什麼要懷疑我呢?為什麼不問我呢?為什麼要扣這樣一頂帽子?
雖然我也知道會畏懼會害怕是人之常情,會想要解脫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可是,憑什麼就怎麼對我?
他毀了我的翅膀,毀了我的一生。用他絕對的強勢,讓我變成他的女人,為他生兒育女。可是到頭來他告訴我他不能為我負責。他畏懼害怕我。他還試圖去別的女人那裏尋找安慰,即使明知道對方心裏惦記的是別人也不在乎!
朦朧中他好像伸手抱住了我,好像又沒有。我挨在他胸前,哭得一塌糊塗。多少天以來我都是這麼擔驚受怕,提心吊膽。
他扶住我的腰身,隨便我打。我終於盡情地把所有的情緒都發泄了出來。
最終,他脫了沾滿了眼淚鼻涕的外袍,伸手把我抱上了床。我縮在床角,他坐在床頭。我們誰也沒有看誰。
半晌,他先開了口:“你到底是誰。”
我的心情很平淡,平淡得幾乎沒有任何波動。隻是笑了一聲,聲音哭得有些沙啞,道:“我本來叫包包。算起來,前世活了十六年,今生活了二十年,應該是二十六了。我隻是一個凡人。”
他沉默了一回,然後低聲道:“你到底是誰?”
我回頭看著他:“這很重要麼?”
他別開了臉:“我隻是恨你騙我。”
我心中了然。他知我是非常人,卻不知道我是何方妖物。他並不了解我的底細。一時之間能有多少猜測臆想?再加上有心之人在耳邊話拉碴子,難免動搖。再如他自己所言,他為我神魂顛倒多年,放棄了許多東西。猛然知道我是這等妖物,心中怎麼不驚不駭?
盡管心中還是有些苦澀,我還是低聲道:“我隻是一個凡人。十年前一死,十年前又一生。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這裏,成了柳韻。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沒有任何異於常人的本事。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回過頭,看著我:“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苦笑:“告訴你,你不怕麼?”
何況……我自己都要忘了的。忘了我自己到底是誰。我以為我就是柳韻。
我抱住了膝蓋,縮成了一團:“還是說,你喜歡的是柳韻?那麼,抱歉,我不是故意占了她的身子。她在哪裏,我也不知道了。若你要我還,我是拿不出來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說什麼,隻是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掉。
他伸手來碰我,好像僵了一下,最終留在了我肩膀上。我哭著,卻又笑了一聲。
我低聲道:“我在柳韻十歲那年來。”
他終於伸手把我抱過去,一下子摟在懷裏。我甚至能聽到我自己的骨頭響。他低聲道:“那麼我看到的,就是你。”
我閉上了眼:“可是我的容貌,我的身子,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