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玉寧拍拍我的手,低聲道:“放心吧。盧先生會處理的。”
我隱約知道盧先生此人不同尋常,但是這一下也沒有多想。隻知道我們母子三人的命是保住了。
安玉寧把我抱了,往回走。我縮在他肩頭,此時正好是夕陽漫天之時。可是地上的血,卻比天邊的晚霞還要紅得多。
天要黑了。可是,這個天黑之後,還能不能有天亮?
他把我抱回屋子裏,自己去打了水,利落地擰了帕子,來給我擦眼睛。我坐著不敢動。他的手很輕,他的臉沒有一絲神情。
眼睛還是火辣辣地痛。但是視物已經沒有問題了。
他突然湊過來,一下親在我眼睛上。好像一隻溫暖的蝴蝶,落在了心口上。
我的心裏安定下來,伸手抱住了他。鬆了一口氣。
半晌,他終於開了口說話,說的卻是:“原來你是記得的。”
“……嗯?”
他低聲道:“剛剛,你叫我,玉寧。”
我心中頓時泛出酸澀,不言語。現在,還說什麼鬥氣的話,好像一點意思都沒有。
他卻要堅持,甚至還勉強笑了一笑,一屁股把我擠開,擠著坐了,摟著我。我抬頭看他。他欲言又止,最終拉著我的手,伸進了他自己的衣服裏。我手下就是他滾燙的肌膚,和如雷的心跳。他低聲道:“我沒有花天酒地。我就是你相公,隻是你的。”
我的心跳一下就亂了。一時間又哭了出來,緊緊抱住他。隻覺得整顆心終於徹底地落回了原地。我的男人還在這裏,我的一輩子還在這裏。
他也鬆了一口氣,溫柔地拍我的背:“好孩子,是我不好……我回來得晚了。”
我拚命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讓我哭了個夠。我眼睛裏流出許多黏稠的白白的東西,全都擦在了他的衣服上。他隻拿著帕子耐心地給我一遍一遍地擦。最終捧著我的臉,看了一回,低聲道:“好了,差不多都流出來了。可以不用哭了。”
我破涕為笑,卻又憂心忡忡:“現在怎麼辦?”
他一隻手正摟著我,此時便一緊:“你不用想,我先送你回懷溪。”
我立刻坐直:“我不走!”
他把我按回去:“聽話!”
我的聲音比他還大:“我不聽!”他要發脾氣,我立刻又吼了一聲:“我要跟你在一起!”
他一怔,聲音柔和了一些,但還是扶住我的肩膀:“你聽我說……”
我搖頭:“我不聽,你不要哄我!”
他把我的臉掰過去,用力親了下來。我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嘴唇原來是冰冷冰冷的。他有些急切而貪婪地親吻著我,好像一輩子都不想放手。我抬手勾住他的肩膀。
他回過神,拉了我一下,我不放,還想靠過去。他苦笑了一聲,偏頭避開,用力拉我的手,低聲道:“你聽話,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隻得鬆開手,眼淚汪汪看著他。
他低聲道:“你要知道,殺人本來就是大事,何況我殺的是朝廷命官。”
我心中愈發忐忑上下,不安得很。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隻低著頭聽他說。心裏卻已經有了許多話想說,勸他讓我留下來。
他摸摸我的臉,道:“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福和小滿想。何況你留在我身邊也隻是礙手礙腳。等我把事情處理完了,再去接你,你看好不好?”
我搖搖頭,眼淚橫流:“不好。”
處理?怎麼處理?殺了朝廷命官,又不是偷了人家的一隻雞,能隨便處理。
他無奈,一把摟住又要抓狂的我,給我揩眼淚:“你既然都想起來了,那我就長話短說,眼下時間也不多了。你看,你以前是不是曾經收集過齊瘋狗的罪證?拿出來給我。”
我一聽,腦子就清明了一些,立刻從他懷裏跳下來。從花盆底下拿出鑰匙,開了櫃子,然後從櫃子裏又拿出一把鑰匙,開了梳妝台的抽屜,然後從抽屜裏抱出一個匣子,直接砸了九連環的機關,打開,又掏出一把鑰匙。然後拿著這柄小鑰匙,跑到床邊,撬起了床板的隔層,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箱子,用鑰匙開了。
“……”
我捧著這個箱子,氣喘籲籲地衝到已經要石化的安某人麵前,雙手奉上:“全都在這裏了。”
“……”安玉寧的臉抽了抽,“這麼多?”
好厚的一遝。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甚至還有一枚印鑒。是齊尚書的印鑒。原來他們是上通下效,齊巡撫等於是齊尚書的分身。
他隨手翻了翻,最終撫摸著那個印鑒,眼睛眯了起來,笑了一聲,道:“好寶貝,做得好。這個便先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