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慈隨兵曹盤旋著石梯而上,來到一衙廳門前。那兵曹在房門的銅環上輕輕拍打了兩下,門開了,走出來相迎的果然是剛才在碼頭上見的那位剽悍的校尉。
“宋直秘大駕惠臨,真可謂蓬蓽生輝,隻恐寨小,不堪歇馬,晚生這裏恭候多時了。”溫校尉堆起一臉笑,輕聲又道:“晚生姓溫,名暢行,忝居軍司卑職。”一麵又吩咐:“牛兵曹權且退下,今番由我自己款待宋直秘。”
宋慈愕然:“足下如何認識我來?”
溫暢行嘻嘻一笑:“在京曾見過一麵,宋直秘係我朝大名鼎鼎的提刑官,哪裏會記得我一個小軍官。再說,今日碼頭上時,你正站在葫蘆僧的身旁。宋直秘此番來中洲鎮,莫不是有公務在身,又不便張楊,故此微服裝扮。”
宋慈道:“下官公暇之餘,念慕這富春江山明水秀,景色宜人,隻巴望來此釣兩天魚,休歇休歇。故爾不敢擾驚地方,徒滋風波。”
溫暢行又笑:“宋直秘還有這等閑情逸興?敢問你這葫蘆來曆。”
“下官路過關帝廟村時,一老圃殷勤贈的。這炎熱天氣行路,正可盛備涼茶。不意竟連那葫蘆僧都錯認了,隻道我是走方的郎中。溫校尉可知道那葫蘆僧的底細,下官見他行蹤多有些蹊嘵。”
溫暢行答言:“這位葫蘆僧端的是個高士,來這中洲鎮也有二、三年了,自在鬆林深處蓋個茅屋居住,修養真性,絕少與人往來。市鎮上人都認得他,隻不知曉他的來曆。”
宋慈撫須良久,乃問:“不知足下喚來下官有何事吩咐。”
溫暢行正色道:“宋直秘或有所聽聞,凡往來於中洲鎮的士民客商、百工技藝人等均須在軍寨注冊備案,朝廷早有明文典律。如今皇上三公主住在麗人宮,這中洲鎮一帶盤查尤嚴,或有違禁觸律的,懲罰極是嚴酷。今日我見宋直秘既是走方郎中裝扮,又不願被露官身,不如就以我的一個京師老友的名銜注冊備案吧,遇有巡丁也免去許多盤查羅嗦。”
宋慈聽罷,心中不由雲升霧罩。
溫暢行轉身叫了一聲:“牛兵曹。”
牛兵曹應聲進來衙內,恭敬遞呈上一折。
宋慈接過一看,原是一大紅名帖,上書“京師大夫諸葛容”,背麵加蓋了中洲鎮軍營的印戳和朱批日期。他心中恍惚明白,接過名帖納入袖中。
溫暢行忽然歎道:“宋直秘此番來中洲鎮作客,晚生倘有疑難,也好有個請教?”
宋慈忙問:“隻不知足下遇著了什麼疑難?”
溫暢行道:“不瞞宋直秘說,自三公主住進這麗人宮,三年來晚生為這地方治安疲於奔命,席不暇暖,耗盡了心血。這三公主是皇上最寵愛的女兒,她在這裏稍有不測,我們如何擔受得起?“
宋慈疑惑:“難道麗人宮內之禁衛也是足下的公務?”
“不,不,晚生隻管轄中洲鎮水陸衙司的公務,麗人宮內尚有三位大人分掌宮禁。最高的官兒便是總攝宮內監門大權的內承奉應太監,其次是宮掖總管易常規和近衛中郎將管格言。管將軍正是晚生的上峰。”
宋慈道:“我見這中洲鎮水陸便利,民俗敦厚,古風猶存,百姓安居樂業,正所謂太平盛世景象。足下大可垂拱而治,又何憂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