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患了肺癌,晚期,想讓他恨她,早日忘卻她,以便迎接新的生活。於是,她終於這樣做了,雖然心上刀絞般難受。“他肯定不會再來的,永遠!他的自尊心比什麼都強,辦事從不回頭,即使一千次都是錯上加錯。”她是那樣了解他,眼裏噙滿晶瑩的淚花。
然而,他還是來了。她大驚。
“你真不該這樣,肖曉,你媽已經告訴我了!”他有些生氣。
“我媽?”“是的!”他走近她,擁她入懷,深情地說:“太陽,即使快要落山了,即使已經落山了,也依舊是太陽啊!”
童心
走出公園不遠,遇見一個乞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正在街邊向人行乞。那乞丐麵黃肌瘦、老態龍鍾、腿瘸手殘、衣衫襤褸,嘴裏叼著個破瓷碗,碗裏已有些許人民幣。
我十分惡心,正欲繞道而行。女兒卻拖住我,大聲問:“爸,那老爺爺在幹啥呀?”“討錢!”我告訴女兒。“那我們也給他一點錢吧?”女兒懇求道。“不行!”我搖頭回答。“幹嗎?”女兒圓睜著眼。我趕緊湊近女兒,衝那乞丐沒好臉地說:“有人好逸惡勞,想靠行乞致富,所以偽裝殘疾、偽裝窮困、偽裝可憐,以此博取善良者的同情和施舍。這種騙人的把戲,報上披露過,我也見得多。”女兒不以為然:“行乞的都好逸惡勞、偽裝可憐嗎?”“那倒不一定!”我小心回答。“既然如此,你敢肯定他好逸惡勞、偽裝可憐嗎?”女兒緊逼一步。“那也不一定!”“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給他一點錢,可憐可憐他?”“萬一他是偽裝的,我們豈不上當受騙,助長好逸惡勞的惡習?”“萬一他不是偽裝的,我們豈不冤枉了他,錯過了一次行善的機會?”說到這裏,女兒又抱怨道,“你們大人,總是喜歡把人往壞的方麵想。”“行了行了,你的意思是無論如何要給他一點錢?”“對,即使被騙了,我們也不會留下遺憾。”
我被女兒說服了,心想:女兒在公園玩一天,要花費一百多元呢,給那乞丐一丁點施舍又算什麼?再說,女兒的愛心可嘉,值!於是掏出5元錢,叫女兒趕緊遞給那乞丐。
奇怪的是,就在女兒高舉5元錢即將奔過去時,那乞丐竟驀地站起來,拔腿便跑,絲毫沒有殘疾的跡象。女兒在後邊追趕:“老爺爺、老爺爺,給你錢!”那乞丐仿佛沒聽見,頭也不回。女兒愈喊,他愈慌張,跑得愈快。
望著乞丐漸漸遠去的背影,女兒一臉的無奈和茫然。我忽然明白了:乞丐的良心已被女兒的童心喚醒。
我的馬
我被擊中了,從馬背上跌下來,血一股股湧出。我的馬刹住奔跑,站到我身邊。
我試圖爬起來,抓到韁繩卻沒了向上的力氣。我摸到了黏稠的血,再度趴倒。
馬向我低下了頭。
風卷起了身邊的沙土。能見到的隻有我的馬。
我掙紮著想再抓韁繩,身子已不聽使喚。
我的馬垂著頭凝望著我,我抹了一把血拍向馬屁股,用盡力氣喊:“走吧!”它轉身飛奔而去。
風呼嘯著壓抑我的呼吸,沙土意欲掩埋我的身體。
地在震動,那是我熟悉的節奏。
我的馬,是它帶來了馬隊。
斷頸老人
老人戴著頸套被固定在病床上。年輕時戴過鋼盔的他沒想到年老戴上了堅硬的塑料箍,子彈都不曾射穿過他,現在他的頸椎被兩根鋼釘穿過固定著。止痛泵向他一動不動的身體滴注麻醉藥。
感覺神經麻痹了,可以轉動的眼睛也麻痹著。床側坐著雇來照顧他的女人。
他的老伴去世了。
沒了老伴,兩個人的床猛然變大了,他能去的地方卻變小了。一個漆黑的夜,睡夢中他一頭栽下床,摔斷了連接頭顱和身軀的脖子。
夢中,老人想去幫老伴撿起失落的手帕。
吻
《吻》是著名畫家的一幅油畫新作,初上展廳,吸引了大批參觀者,人們試圖從純白的畫麵裏找到的吻的痕跡,大都因為沒有找到而失望。有人說吻在畫裏你想看到就能看到,找吻的人還是看不到。
突然間,一個女子情不自禁地親吻了這幅畫,她櫻桃般紅潤的唇印在了潔白的畫布上。
警方在接到報案後迅速逮捕了這名女子。
法院很快以“破壞藝術品”罪審判她。在法庭上她陳述道:“我也是畫家,畫布的純粹和潔白讓我身不由己獻上一吻。”
《吻》的畫家為她出庭辯護說:“你們指控的嫌疑人作為《吻》的作者,完成了畫作的最後一筆,《吻》至此完美無缺了。”
親吻畫作的女子被當庭釋放。
在當年“環球藝術獎頒獎”禮上,畫家和女子共同創作的《吻》獲金獎。
夜的表麵是黑色
就在司機給我出票的時候,一個彪形大漢已經坐進副駕,等在車外的還有兩個豎著頭發的人。
入夜的寒風灌進我推開的門。
司機惶恐回頭張望的眼神,讓我不忍心下車。
“走嗎?”
這是我上車前問的。現在被一口酒氣吹出來砸在他臉上,盯著他的人麵無表情。
“走。”發抖的聲音和說給我的不一樣。
“謝謝你給我指的道!”
我到的地方是市中心,他竟不認識。
“我第一天開出租。歲數大了,不記道兒。”
“那麼大歲數還拚什麼呀?”我說。
“家農村的,倆老人要養,倆孩子讀書要錢。剛剛兒子發短信說我要注意身體,幹差不多就行了。我看了直心酸。”
車久久沒有動。
他真的謝我給他指路到這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