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簡單也是最根本的問題,邢桀!獨孤桀!他是少昊異族!任憑寄居大燕多少年,他的根都始終深深紮在自己的故鄉土地!官做得再高、錢賺得再多,邢桀也從未有一天敢或忘,異國終是異國,想在異國土地成大事,無論是誰,都隻有依托真正屬於自己的母親,才能得到需要的營養和血液!
出兵少昊,鏟除魔王海羅姆,這並非隻報一己之私仇。魔王掌權十三年,在少昊全地,像他一樣背負血海深仇者何其龐多!多年來隻要他知道的,無一不庇護,一朝得報血仇便是收歸全地人心!是的,他早已是少昊人的無冕之王,一聲召喚,沒有人會不跟他走!
而寄居大燕多年,邢桀真正的收獲還遠不止於此。所有的異族子民:東夷、西羌、南蠻、北韃,僅從這充滿輕慢鄙夷的稱呼,便可一窺其在中原漢民心中的地位。世世代代,邊疆異族無緣分享富庶九州,即使為生計所迫遷居大燕者,日子也不可能過得舒服。無論經商、種地、做工還是賣藝,蠻荒異族都很難和漢民爭搶財富。他們的單純直爽,在漢民眼中是愚昧傻瓜;而漢民工於心計、自詡聰明的處世之道,在蠻荒異族眼中,卻是難以容忍的狡猾欺騙!無誠無信,熱衷詭計巧取,做人兩麵三刀。如果你對誰付諸信任、赤誠相待,到最後被耍得團團轉,無人指責騙人者,倒是被騙的人遭遇嘲笑成白癡。多少年來,生活在大燕的異族子民,幾乎找不出一個沒吃過漢民的虧,沒上過漢民的當!而每每吃虧上當,狡猾漢民總能逃脫律法懲戒,讓單純的家夥無處說理。對蠻荒異族來說,這已經不僅是對生計的排擠掠奪,更是對人格尊嚴的極度辱蔑!
世代累積,蠻荒異族與中原所謂的天朝子民,深刻矛盾不可調和,憤怒敵意早已根植於血脈,深入至骨髓!現在,邢桀正是把所有這一切的矛盾怒火,化為自己手中的利劍、複仇的鋼刀!蠻荒異族,分開來人單力薄,拚‘聰明智慧’不行,拚族群規模更沒戲,然而,當把一個個異族彙集成統一的力量,就由量變帶來了質變!是的,多年經營,這才是逆龍商真正的生意!如今,已經到了複仇亮劍時。
昭帝李隱,陰謀者所行的一切隻能讓邢桀從心底發出一聲輕蔑冷笑,他真的以為可以掌控一切嗎?豈不知權術陰謀在朝堂,真正的戰將在邊關!
撤出龍安城,北上再東進,汾陽關、紫荊關、碣淩關,三關兵變同時而動!汾陽關之遊擊將軍同為少昊異族;紫荊關總兵副將乃內遷之北韃契丹人,三代同化,幾乎讓人忘了他的出身,然他自己從沒有忘;碣淩關總兵乃因遭遇排擠迫害,與雍王李挺有不共戴天之仇。這些人,都是邢桀苦心謀劃,安插上位!當三關兵變,守邊大門頃刻洞開,少昊洪流自關外入,積聚複仇怒火的異族子民則從關內呼應彙集。擊殺不同流之關守漢兵,東線、北線成一氣,五百裏邊關從此即成複仇反叛大本營!
“大東家為我等報血海深仇,忠心追隨,致死不悔!”
三關猛將迎主公,齊刷刷拜倒,這一拜,就拜出了半壁江山。
叛逆之王麵色冷峻,擲地有聲說出誓言:“搜疆掠土,分享富庶九州!搶回我們應有之財富,贏回應有之尊嚴!去他的天朝子民,即以詭詐為榮,就必將為此付出代價!”
反叛勢力,一朝亮相便是其勢如山倒。作亂之王,自此名號‘逆龍刑天’!自邊關殺回入中原,大燕從此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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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燕昭帝李隱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撤城之夜,逆龍商真正的勢力皆全身而退,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意外,那恐怕就是鳳十三娘。她這一路是唯一沒能成功撤走的人!
龍安城外七十裏,被堵在山穀中,鳳堂主才變了顏色。昭帝鐵衛十三營,殺機圍剿瞬即來到眼前,怎會這樣?他們怎可能得到消息?
馬車上,點穴受困的鳳雅歌在拚命掙紮:“放開我!我才不要和你一起走!”
是的,她知道弟弟有多恨他,可是有什麼辦法?一朝變天,若將他留下必然逃不出昭帝魔掌。而當此時殺機臨頭,鳳十三娘來不及猶豫,連忙將鳳雅歌拽下馬車,解了穴道推進草叢:“快走!別讓人發現你!”
沒了退路,鳳堂主抽刀厲喝,衝入殺陣,惟有豁命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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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為何獨她被堵個正著?撤城之時,大東家抱以無情冷笑。出賣少女行蹤,她就等於終結了自己。為什麼?為他?為了愛他,結果卻是出賣他?!鳳堂主,鳳十三娘,再想到她時,邢桀的眼中隻剩冷漠,背叛商會,背叛幫規!既然她為自己做出選擇,那就親身品嚐一番滋味吧,嚐嚐被舍為棄子的感覺,究竟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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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穀中,所有的手下都死了,如今還能站著的,已隻剩鳳十三娘一個。而另一邊,奪命殺手依然如暴雨臨頭,多如雨點數不清。
暗算撲麵,滾熱鐵砂劈空炸裂。鳳十三娘在慘叫聲中倒下去!眼前一片血色彌蒙,喉嚨裏一片滾熱,後背、肩頭、脖頸,還有大半張容顏,赫然已在滾熱鐵砂襲擊下血肉模糊!
傷重倒地,致命殺機再度臨頭。鳳十三娘無力再反抗了,她茫然的看著眼前一切就是不明白!或者說,明白了,隻是拒絕相信!為什麼?這到底是為什麼!除了他,根本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她會走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