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2 亂世(1 / 3)

災害連年,亂象橫生,正如殷滄海所說,士農工商各行各業都在不同程度經曆著衝擊和動蕩。這兩年鏢行算是逢了利市,有需求,有錢賺,因此有把子力氣的男人都盯上這行好吃飯,鏢行日漸興旺,西涼城裏新開張的局子就又有七八家。

隻不過,隨便多少新人搶飯碗,奉龍鏢局第一把交椅的地位無可動搖。搶不過,差太遠,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整個西涼鏢行都隻能撿人家看不上、不願接的買賣牙碎混口飯吃。為什麼?頭一號金字招牌在人家手裏呀。多少大主顧上門,點名道姓便是衝著殷鏢頭,押銀、押糧、金貴值錢物,長途跋涉來往關中,也唯有殷鏢頭出馬,才能讓人放心。

不過很糟糕的是,殷滄海有個眾人皆知的毛病:不進內三關!最重要的原因當然是玉兒,他擔心碰上熟人,擔心把遍地尋找龍女的眼線引向西涼,所以這些年總在盡可能的回避。其他地方都好說,走張掖、渡酒泉、下安西,上河套,反正隻要不進中原就好。

對這塊金字招牌,一直以來龍四爺不敢勉強。但如今時局已經逼到這份上:凡肯出高價、利厚油水足的,皆是要往關內走。誰都知道關內混亂,走鏢風險大,所以說,如果他堅持不肯出馬,那就是到嘴的肥肉吃不著呀。

開鏢局也是做生意,趨利賺錢人人一樣,為這個問題,龍四爺真是扯下了老臉,拿出了渾身解數。直來直去不行,就繞彎‘曲線救國’。都知道殷鏢頭疼媳婦,不願意走遠路,那是戀家舍不得嘛。所以呀,他這裏不行,就幹脆找玉兒。芊芊、梁平,凡能發動的力量齊上陣,拉著玉兒來串門,張口一家人,閉口自家親,豐厚大禮硬往懷裏塞,一家人嘛,不分彼此,不分彼此。這就叫以柔克剛,殷鏢頭的心頭肉,她吹一句耳邊風可比誰說話都管用。

紅夜何曾見過這種事,纏磨得讓人臉上掛不住。說心裏話,她也不願意滄海往關內走,路途遙遠,風餐露宿有多辛苦?沒有個把月都根本回不來。這該怎麼好?不願答應又推托不掉,弄得她一個頭兩個大,長籲短歎免不了。

可惡,軟刀子切肉來這手?殷滄海真是要磨牙,推脫不過,牛皮糖沾上身,最終實在沒辦法,也隻能硬著頭皮走起關內線。去,去還不行?隻求各位大仙別再纏著玉兒,還家人一份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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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門在外,鏢頭就是當家老大,往中原腹地走,殷滄海首先約法三章。第一條,不打旗號,把西涼道、奉龍號的鏢旗統統收起來。第二條,遇事不報名,遇匪斬匪,遇盜殺盜,動手不動口,狹路相逢少廢話。第三條,喬裝鏢車,多蓋柴草掩真容,隨身家夥也盡可能收藏起來,外相不露刀兵。

三條聞所未聞的章法讓人不明所以,有好事的問起來,他真正的心思自然不可說,聽得詢問隨口敷衍:“你們自己說,這年頭什麼人走在外麵才需要請人護鏢?”

這個……當然是帶了值錢的東西,運了值錢的貨。

殷滄海眉頭一挑:“對呀,鏢旗一打,兵刃一露,氣勢洶洶劍弩拔張的,一看架勢豈非就等於直接告訴人家,這些車裏押的全是值錢貨?還有遇事亮名號,自報家門以為能嚇住誰?真沒膽子就不會出來劫道了。非但沒用,還等於更直白的宣告你是從何處來,要往何處走?必經哪條路都讓別人心中有了數,想劫你還不是更容易嗎?”

眾人恍然,對哦,還是殷鏢頭想得深,有道理,的確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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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泗水關,經靖遠東渡易水河,過了定西口,也就等於進入通常意義的內三關地界。當地人俗稱‘口內’‘口外’,這日到天水,算是入關後經逢的第一座繁華大鎮。

打尖住店剛落腳,殷滄海隨口招呼:“店家,先打盆洗臉水。”

“好嘞。”

夥計痛快應著,隨即伸出兩隻手,笑嗬嗬說:“客爺,洗臉水要先付錢,涼水一盆一個大錢,熱水一盆兩個大錢。您看……您是要涼要熱要幾盆呐?”

什嘛?

所有人聞聽皆瞪眼,有脾氣暴躁的立刻跳起來:“他媽的,洗臉水還要錢?聽都沒聽過!你開黑店打劫啊?”

夥計伸手指青天,一臉委屈忙解釋:“客爺,您從口外來的吧?您看看,這都幾年沒下過一滴雨了,打井都打到百尺深,不是小的黑您,如今就這行市,家家開店都如此呀,咱這裏還算便宜的,繼續往中原走,您才知道什麼叫黑呐。”

無理要價讓人氣不打一處來。媽的,不就是洗個臉嗎?反正又不是愛美小媳婦,大不了不洗了。關外來的漢子氣哼哼不理這個茬,然而隨後才發現,原來店夥計真的不是黑心眼,開玩笑。越往中原腹地走,匪夷所思的要價越荒唐,當鏢隊終於到達目的地——豫州潯陽城,落腳住店,一盆洗臉水居然要到了十個大錢,還是涼水!熱水再加一倍!一壺茶賣到二兩銀子,續水另算。這下,包括殷滄海在內都被雷得外焦裏嫩,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

店夥計一路作陪忙著兜售消息:“客爺,您聽過沒有?現在北方綠林道上都有一句話,說劫道不用看別的,單看這人一張臉幹不幹淨,就知道是不是肥羊有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