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上元節,即使包了熱騰騰的湯圓,今年的節期卻實在顯得沉重。水生再憨厚單純,也看出阿哥阿姐眉宇間的不安和隱憂。雖然他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但也忍不住跟著害怕起來。
“姐,好多天沒見你笑過了,是不是擔心阿琪哥的身體?還是……怕那些妖魔鬼怪再找上門?姐你別怕,俺練武不是白練的,俺保護你。”
紅夜勉強一笑,拍拍少年的頭:“水生,沒事的,別擔心。”
咋能不擔心?這些日子,水生也感受到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慌,此刻吃著熱騰騰的湯圓,一貫好胃口的少年都有些食不下咽。
“姐,你實話告訴俺,是不是要出事了?這些日子你和哥總是關起房門悄悄說話,俺又不是傻子,真沒事才怪哩。姐,你要真當俺是一家人就告訴俺,如果有什麼難處,說出來沒準也能幫上忙呀。總好過啥也不明白,夜裏睡不著。”
紅夜暗自歎息,強顏作笑安慰他:“水生,你想哪去了,我們當然是一家人呀,如果有事要你幫忙自然不會客氣。好了,別胡思亂想了,湯圓要涼了。”
看著碗裏圓潤的湯圓,水生知道的,這叫團團圓圓,吃在嘴裏叫甜甜美美。
“姐,你會永遠做湯圓給俺吃嗎?俺是說,一家人能永遠在一起,團團圓圓,甜甜美美,啥煩惱也沒有。”
紅夜痛快點頭:“當然啦,一家人當然要永遠在一起。放心,姐年年做湯圓給你吃,隻要你愛吃呀,管飽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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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一·射鹿城
大東家邢桀沒有想到,一直以來讓他苦心尋找,難覓其蹤的神秘鬼麵人,居然堂而皇之自己找上門!
軍營因之大亂,鬼麵人出手凶殘不虛傳,眨眼功夫已是死屍成片。失去一條手臂的老家臣立刻認出來:“爺,就是他!”
為免傷無辜,大東家下令所有人退出營盤中心地帶,麵對麵迎上他,邢桀報以冷笑:“何必這樣藏頭露尾?鳳十三娘,以為我會認不出是你麼?”
鬼麵人哈哈大笑,沙啞淒厲如破鑼的嗓音震得耳鼓嗡嗡作響。
邢桀微微點頭:“內功不淺,可見這些年是大有長進,所以,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鬼麵人不笑了,再看向他,滿布血絲的眼珠裏迸射噬骨的憎恨與怨毒,一字一句的說:“邢桀!獨孤桀!你確定……你可以認出我是誰麼?!”
她忽然摘下鬼臉青銅麵具,露出真容:“看清楚!看清這張臉!你敢說你認識我?!連我自己都已經不認識自己!!”
恐怖容顏入目,仿若來自地獄的厲鬼。見多識廣的老江湖都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鳳娘?你真是鳳娘?你……你的臉……”
霍爺瞠目結舌,直到此刻才明白,她刻骨的怨毒是從何而來。
鳳十三娘瞪著昔日摯愛,一雙厲鬼般的眼睛裏流出血淚。
“是誰把我害成這樣?又是為什麼害我?!說!今日,就要你明明白白給我一個答案!”
邢桀心軟了,所有麵對仇敵的冷酷,都在非人的恐怖容顏下化為一聲歎息。
“鳳娘,沒有人希望變成這樣。無奈你出賣她的行蹤,就等於出賣商會,出賣了我,也出賣了你自己!我不管你是出於什麼理由,背叛商會,任何結果都隻能是你咎由自取。”
“背叛?!”
鳳十三娘再度狂笑,咬牙恨聲:“你有什麼資格來談論這個字眼?若說背叛,你!獨孤桀!姑息海紅珠,你敢不敢對世人說出你所做的一切?你已經背叛了所有少昊子民,還有臉大言不慚教訓我什麼叫背叛!”
邢桀滿目荒唐:“原來少昊的謠言是你放出去的。卻不知銀杏現在是什麼結果?我實在很想知道。”
他搖搖頭,眼神裏充滿了惋惜和無奈:“鳳娘啊鳳娘,從很久以前我就已經不止一次的告訴你,她根本不是海紅珠,早在少昊岩洞裏,母女倆都已經死了。世界上早已經沒有海紅珠這個人,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相信呢?一步走錯,落到今日這般結果,又是何苦來?”
“何苦來?!”
鳳十三娘的悲憤盡數爆發:“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據說世界上是先有男人的,造物天神因為怕他寂寞,所以又造了女人來陪伴他。換言之,女人是為愛而生,所以對世界上任何一個女人來說,愛情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當愛襲來可以大過天,它可以左右一個女人喪失理智,如飛蛾撲火萬死不惜!可是啊,她付出的一切真會有人珍惜嗎?你曾經珍惜過嗎?為了一個莫須有的仇人之女你都幹了什麼?你憑什麼就敢說你做的一切沒有錯!她挖走你的心,帶走你的魂!她從一開始就是為毀滅你而來,而我明明是在救你,卻被你親手打入地獄!邢桀!我要你還我!今日就要你償還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