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0 剜心之劍(1 / 3)

一處非常隱秘的地下密室,即使牽著獵犬從上方走過,也休想察覺絲毫異常。這裏,就是逆龍商藏於京師龍安的隱秘舵口,邢桀帶著重傷垂死的殷滄海暫時落腳於此。

掀開衣襟,傷者胸前一團格外熟悉的灰渣悄然入目,看脖子上還掛著紅豔豔的頸繩,下方應該懸掛的東西已不見蹤影。抹去灰渣,一個一模一樣的寶相花圖案烙印在心口。邢桀心下了然,是因為這個吧,危難時刻護住了心脈才僥幸得存。

隻是……雖僥幸逃保住一條命,殷滄海卻實在傷得太重,該怎麼救過來成了大問題。幻影邪魔下手之狠,即有重創更有劇毒,身處險地,無論從交情還是現實境遇考量,邢桀都不可能再像拯救霍叔那樣空門大開,發全力去為他逼毒療傷。用上手邊所有最好的解毒藥,毒氣依舊彌散五髒不散,這家夥能到現在還活著,簡直可以用奇跡來形容。

邢桀知道,這種奇跡必然與神遇的經曆直接相關,否則就算是寶相花護住了心脈,若沒有迥異於常人的強悍筋骨,他恐怕也早被這一擊的威力打成肉泥!

看著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重傷者,邢桀說不清刺心又複雜的滋味。武功駭人,龍女更選擇了他,多年來坐擁愛侶,他才是少女青睞的夫君。而他呢,從很多年前就已經成了局外人!要說嫉妒……當然,他怎麼可能不嫉妒呢?給自己一個理由,或許……也就是迫於眼前局勢別無選擇吧,要想對抗邪魔如願救人,這家夥就不能死。

每當思及於此,邢桀都不免倍感荒唐和諷刺。殷滄海!殷校尉!遙想當年在龍安,帝王座前一愚臣,又何曾將他納入過視線?可是現在呢?他竟然成了這麼重要的人!重要到讓他不管心頭作何滋味都必須去救他!

“殷武啊殷武,莫非這就叫做後來者居上?當年風雲變幻龍安城,多少人物你方唱罷我登場,在這個生死交鋒的權力場,你又算老幾呢?誰又會把你放在眼裏?不成想到頭來,居然偏偏是你,成了最大的贏家……”

邢桀隨口自嘲,又拿過通體黝黑的舍身劍仔細端詳,一如劍的主人,這柄重器也讓他沒法不在意。形似古器,劍鋒四尺長,比尋常寶劍大出很多,拿在手中分量不輕,算得上是重劍一柄。讓他驚訝的是,包括劍鞘在內,他居然看不出這是用什麼材料造的。

通常來說,劍鞘中的上品多用黑檀木,外裹蟒皮或者鯊魚皮,再配精鋼鞘口。然而這柄漆黑劍鞘卻是內外渾然一體,非木非金,甚至連鍛口接縫的痕跡也找不著。劍鞘外麵雕刻七條蟠龍,若以造型和雕刻技藝而論,絕對算得上他迄今所見最栩栩如生的蟠龍圖案了。

邢桀沒有忘記,在惡鬥中這劍鞘也曾抵擋邪魔一擊,以那樣恐怖的威力居然分毫未損,未免太不可思議。而更讓他看不懂的是重劍本身,還是第一次遇見能夠承載逆龍斬之威的兵器。到此刻仔細看清才發現,這樣一件可遇不可求的寶物竟是沒開刃的鈍口劍,通體漆黑不見光芒,劍尖都是圓滾滾的沒有任何棱角,同樣看不出是何材料打造。青銅?不像;精鐵?也不像,看來看去看不出所以然,邢桀百思不得其解,這鈍口無鋒的重劍又是有什麼玄機,才會在惡戰中暴漲如巨器,並帶出道道耀眼紅光?

黝黑重劍,在劍身靠近手柄的地方有篆刻的四字銘文。

“舍身無悔……”

邢桀低聲念出刻字銘文,回味餘音,不知怎的竟如同入了迷惑。伸手去摸,驀的,就在手指觸碰霎那,四字銘文驟然閃過一凜寒光!

突如其來,毫無預兆,卻好似是有一道霹雷閃電打中心髒,邢桀一聲大叫,重劍再也拿不住,竟如扔掉滾燙的烙鐵一般脫手落地。

房間裏回蕩清亮鳴音,邢桀捂著心口好半天緩不過神,怎麼回事?那是什麼東西?瞪著落地重劍,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生出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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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文寒光閃過,落劍餘音尚未止息,床榻上忽然傳來猛烈咳嗽,重傷昏迷的殷滄海,就在這時醒過來了。

“玉兒……”

虛弱呻吟,半夢半醒,殷滄海吃力的睜開眼,一切都是這樣恍惚。想起身,稍稍一動又重新跌回床榻,一口鮮血不受控製的噴出來。手腳似有千斤重,胸膛裏更像壓了千斤巨石喘不過氣。頭暈目眩,惡心得想吐,呼吸起伏間都攪得五髒六腑痛苦難當,自己……這是怎麼了?

模糊視線中漸漸映出一道人影,當終於看清時,殷滄海混沌的頭腦一下子清醒過來。環顧四周,怎麼回事?這是什麼地方?玉兒呢?

邢桀看著他,冷峻神情不見喜怒,完全用就事論事的語氣說明經過。

“你自身都已難保,如何還能救人?唯今之際,也隻能先養好了傷再做打算吧。”

殷滄海漸漸回憶起昏迷前的事,蒼白麵容浮現近乎絕望的悲傷,打算……他該怎麼打算?蟒山惡鬥,失饕餮、身重傷,然而留給他最致命的打擊是在心裏。至親不得近身,至愛已不可及,即便養好了傷他又能做什麼?修羅魔掌下最殘酷的淩虐遊戲,甚至不容他靠近就會害死玉兒!對他來說,這才是比傷勢更難承受的刻骨之痛。眼淚無聲低落,他一顆心不曾這樣絕望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