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嚴肅滿十八歲,十八歲意味著可以承當作為一個合格的中國公民要承擔的一切法律責任和可以履行相應的合法權利。嚴格上講,嚴肅此時此刻可以徹底地擺脫他的法定監護人,從此過上自由自主的生活。對於嚴肅來說,五年前父母雙雙離去不算什麼,前不久高考失利也不算什麼,為自己的監護人所責罵差遣不算什麼。這天因為昨晚耳朵發炎不治一隻眼睛從此失去光明也不算什麼。嚴肅心裏十分明白、深刻清楚著,他需要自由,他要擺脫那些虛偽的親戚給與自己的虛假的憐憫,不,在這五個不知春秋,不分冷暖的歲月裏,嚴肅深惡痛絕的就是憐憫。
從小,嚴肅就知道,命運是不會眷顧自己的,活著就必須承受痛苦。於是他不斷強迫自己忍受痛苦,消化苦難。慢慢的,他習慣它,接受它,久而久之他就可以無視它,坦然處之。
嚴肅在這十八年的人生當中,他已經學會了麵對一切打擊都巋然不動,麵對一切痛苦都能甘之如飴。然而也是在這十八年中的後幾年,周圍的人和物強迫著他接受了一個對他來說十分恐怖的詞語——憐憫。因為這個詞,嚴肅被法律劃分給了一個陌生的家庭。因為這個詞,嚴肅被送到了縣裏最好的學校。因為這個詞,他不得不強迫著自己學習,強迫自己微笑,強迫著自己去欺騙,強迫自己去偽裝。
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嚴肅就沿著一條與‘家’相反的路,就這麼下定決心,就要一條道走到黑。然而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自己的逃跑計劃就這麼無疾而終。
至今嚴肅仍清楚地記得大人常常對他說起的話,“孤兒就要過孤兒的命,有我們收養你是你的福氣,你要知恩圖報。”從那以後,嚴肅再也跑不掉了,他知道自己的人生隻能在十八歲後獲得新生。
悠悠歲月,曼曼菁菁,黑暗的隧道總有結束的時候,就在今天,嚴肅再次新生。早上七點,耳朵依然還是一陣一陣的發痛,嚴肅仍是毫不在意的收拾好一切,輕輕了離開。
再見了,黑色的玫瑰
再見了,白色的喜服
再見了,鋼鐵般的微笑,南極冰裏的寒暄,蜜裹毒藥的憐憫。
夜晚,嚴肅躺在立交橋下,身下是冰冷潮濕的地板,周圍是臭氣熏天,臭蟲滿天飛。又拖了我一天的耳朵更加劇烈的疼痛,這些都不算什麼,因為他能夠無視苦難,樂於忍受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