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黑影,疾如陀螺旋動。
一片白芒,刀勢凝為白圈。
白圈之外,鑲上一層銀邊。
高手過招,其快無疇。
轉眼之際,紀無情攻出一百餘招。
然而,飛天銀狐的神情依舊,攻勢絲毫不休不止,圍著紀無情,像走馬燈一般,滴溜溜旋轉如風。
一邊的二十餘個黃衣大漢,看得發呆。
江上碧也隻有持劍在一旁靜觀其變的份兒,她哪裏插得上手。
她深知無我和尚就是十年前的司馬山莊少莊主司馬駿,乃是一流高手,因此,原先想搶回常玉嵐的一線希望,至此全部幻滅。
她自料與司馬駿相比,乃是小巫見大巫。
除了根本無法搶回常玉嵐之外,若果輕舉妄動,一定沒有好的結果,故而,也用眼角暗示,阻止手下黃衣漢子。
場子裏鬥得熱熾火爆。
場子外的人也完全把視線落在場子之中。
又是半盞熱茶時候。
紀無情刀勢未見減弱。
飛天銀狐的興致依舊蓬勃。
三百餘招,竟然分不出軒輊,看不出勝負。
飛天銀狐的出手怪異,沒有一定招式,以她輕如飛絮落花的輕身功夫,加上長短遂心的銀錐,令人難以預防,又防不勝防。
“恨海狂蛟”紀無情不但家學淵博,無情刀法已經出神入化。
並且十年來潛修苦練,采用各門各派的絕招,化為今天的刀式,可以說變化萬千登堂入室,一般高手斷難望其項背。
這兩人正應了舊小說中的“棋逢對手,將遇良材”這句俗套話。
飛天銀狐心忖:紀無情果然名不虛傳,看來武林四大公子不是虛有其名。
她又想:自己初出江湖,闖進中原,誌在領袖武林,這第一仗,關係最大,不能夠“出師不利”。
因此,她手中的一柄鋼錐,刺、撥、挑、點,使得綿綿不絕如縷。
而紀無情呢?
他想:二次再出江湖,可不能吃癟,否則,不但十年的苦練,豈不等於白費。
何況,今後要重振家聲的雄心大誌,就是要考驗自己的能耐,若是今日一戰失利,今後還談什麼稱霸武林,豈不是空有幻想。
他越想越不敢大意,也愈加展功施力,使出漏身解數,刀刀尋找飛天銀狐的要害,式式不離她的左右,全是致命的出手。
在一邊江上碧與一群黃衣漢子,看得目瞪口呆。
雙眼雖然看不見,無我和尚算是一個大行家。
十年的功夫,使他不亞於眼明之人,憑兩個耳朵的聽風辨位,加上近在咫尺,無我也聽得個明白。
無我不由心想:十年來從未曾有的一場生死搏鬥,可惜!聽不出這女子的來曆!
紀無情也在存心要從身法招數之中,摸出飛天銀狐的根底,但是,五百招下來都看不出端倪。
眼看已是日落時候。
血盆似鬥大的太陽,已壓在西山之巔。
紀無情已是不耐。
他心頭一狠,咬牙切齒的大吼一聲:“殺!”
忽然,身於一旋,寬大的黑袍揚起,像一陣黑旋風,片片袍角,如同鋼板,直挺挺的,帶起破風吹嘯之聲。
就片片袍角之中,一把刀像煞一道飛虹,不像是削砍劈切,卻像一道白練,繞纏向飛天銀狐的腰際。
若是讓它削中,飛天銀狐的人,必然齊腰削成兩斷,危險至極。
而且,紀無情怒極出手,全力而為,這一式是他十年來所研練出的三大絕招之一,他自己稱之為“萬裏雄風”。
他可是從來沒有用過,自是非比尋常。
飛天銀狐也不由大吃一驚。
然而,她的詭異功力,也非同小可。
但見她忽的一擰柳腰,陡然上衝三丈,人在虛空之中,嬌聲叫道:“給我拿命來!”
她猛然之間,整個人像一片紙雨般倒折起來,一眨眼頭下腳上,好比一支弩箭,雙手執定銀錐,淩空向紀無情的天靈蓋處頭頂正中刺下。
紀無情的“萬裏雄風”刀人化作一個丈二大小的圓圜,而這圓的中心,正是紀無情的頭頂。
假若把紀無情當做一個台風,他的頭頂正是一個台風的台風眼。
風眼不但空虛,而且無力,換句話說,紀無情的頭頂,乃是這一招“萬裏雄風”的唯一弱點,最大的漏洞。
飛天銀狐竟在躲命之際,找出了紀無情的致命所在。
她更是淩空認準刺來,狠準得緊。
此刻——
紀無情除了撤身急退之外,沒有第二個方法,可以避開那一點星芒似的錐尖。
若不退身躲開,任由銀錐刺實,頭頂心多了一個大洞,後果不言可知。
因此,他忙不迭身子一矮,抽刀疾閃,一似撲虎,猛的撲出七尺,險險躲過一劫,不由嚇出一身冷汗。
饒是如此,但聽:
嘶——
飛天銀狐手中銀錐,竟然畫上了紀無情身後的袍角,發出聲脆響。
她眼看即將落地,一式倒提,改為頭上腳下,輕盈的落實地麵,口中笑著道:“四大公子名不虛傳,果然有一套玩藝!”
飛天銀狐這一招“天外流星”,她自料絕對無人閃躲得掉,紀無情竟然在盛怒之下飄身而出。
並且不是用下流的“懶驢打滾”低級身法,本來就不簡單。
因此之故,飛天銀狐所言,乃是出自真心誠意。
可是,聽在紀無情心中,可真不是味道。
打死和尚滿寺羞。
飛天銀狐口中的“四大公子”相提並論,連古佛青燈潛修了十年的無我和尚,也覺得這女娃兒的話也太過的尖酸挖苦了。
他不等她的話落音,僧袍一飄,搶上一步,大聲道:“紀兄,你照拂常三俠,讓貧僧來舒舒筋骨!”
紀無情如果就此罷手,豈不是認輸了嗎。
故而,他朗聲道:“大師你看好常兄……”
“貧僧搶先了!”
無我和尚不等紀無情的話說完,早已雙掌一挫,越過紀無情,右前左後,認定飛天銀狐印去。
紀無情欲待揮刀,已是慢了半步。
可是,他又不願聯手搶攻,那樣,連毆合擊,會落人口實,認為是群打合鬥,豈不壞了四大公子的令譽。
因此,隻好十二分懊惱的退回常玉嵐的身邊,準備伺機再戰,暗自蓄氣養神。
此刻——
飛天銀狐已與無我和尚接上了。
無我的功夫,來自擎天劍法,但是這時卻是一雙肉掌,看緩實疾的遞招尋空,分明是試試對方功力。
飛天銀狐手中短鞭也縮了進去,更加守多攻少,當然,她的目的也是在打量對方的章法。
她一麵見招拆招,見式化式,一麵嬌聲道:“司馬駿,憑你這雙肉掌,就想唬住本門主嗎?久聞你的擎天劍法高人一等,亮劍吧!”
無我和尚冷冷的道:“貧僧十年未曾動劍,連劍也沒帶了!”
兩人一問一答之際,手上並沒有停。
飛天銀狐談笑用兵,一根短鞭左掄右點,前揮後掃,看來似乎完全是虛招。
而無我和尚並不因為對方的短鞭式式虛發而稍有大意。
因為,他有了先前紀無情的教訓,心知飛天銀狐手中的短鞭內藏玄機。
一旦突然暴射長出三倍,這虛招不但不虛,而且是紮紮實實的要命玩藝,說不定就挨上一錐,身上要穴就刺個前後皆通。
轉眼之際,三十招過去。
一邊的紀無情看得不耐,大吼道:“司馬駿,你這是逗著玩兒嗎?”
無我一麵挫掌,一麵道:“出家人慈悲為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位姑娘客氣,我和尚不能妄動嗔念,擅起殺機!”
他這明是回答紀無情的話,骨子裏可是刺激飛天銀狐,要她盡力而為。
無我之所以要刺激飛天銀狐,乃是要她展開勢子全力而為。
因為,在飛天銀狐“留有餘地”,將手中怪兵刃隱藏之際,若是全力搏鬥,一個大意,必然中了道兒,後果不堪設想。
一旦飛天銀狐使用全力,她的短鞭已經化為長錐,反而不易上當,沒有閃失。
這是無我和尚聰明之處,也是有了紀無情幾乎失手的前車之鑒。
果然——
飛天銀狐聞言怒道:“你以為姑娘我不敢嗎?一再要你亮劍,你裝瘋賣大,原來以為本門主的銀錐不利嗎?看招!”
她吆喝聲中,手中短鞭振腕疾抖。
“噔!”
一聲輕啪,短鞭暴長尺餘,掠起絲絲破風之聲,罩上無我的迎麵大穴,與先前判若兩人,勢如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