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預料中,百花夫人巫嫣紅率領的大隊人馬,至少要在午時才能到達。
誰知早餐剛過,藍天倚就在前院竹籬外整理花木時發覺情形不對,因為他已隱約可見裏許之外塵土飛揚,人影幢幢。
當東方青得到消息後,一麵命藍天倚稟報嶽撼軍和通知紀家別院及召集“垂楊草廬”所有的人即刻戒備。
一麵率領紀無情和嶽駿、常玉嵐到竹籬外。
常玉嵐也隨後趕到。
東方青站在前院竹籬外不再前進,紀無情、嶽駿、常玉嵐則一直來到橋邊,才一字排開了。
百花夫人的人馬來得如此之早,不消說她是為了避免驚動地方而趁夜趕路的。
不大一會,大隊人馬果然到達。
走在前麵的,仍是昨日前來的明心大師等十名高人。
中間才是百花夫人的一乘黃色小轎,被樂無涯和僅剩下的六朵名花簇擁著。
後麵另有二十幾個人,可以認得出來的,有雪山皓叟趙鬆、六指追魂萬方傑、活濟公賈大業、狼狽雙絕之一的青狼趙明、獨目婆婆、百毒大師曾不同、五更貓苗吐蕊、神鷹全老大等。
這些人都是百花夫人在暗香精舍的原有班底。
最出人意外的“塞外三凶”的青麵韋陀白君天、病二郎羅家駒、紅娘子裴冷翠和“南海三妖”的青竹絲、銀地牛、金毛猴等,居然也被百花夫人網羅了來。
還好,人群中不曾見到飛天銀狐阮溫玉和狂人堡主江上碧。
走在最後的,是陶林和絕代。
當走在前麵的明心大師等見小橋對麵紀無情、嶽駿、常玉嵐三人一字排開,阻住去路,又見東方青神威凜凜的遠遠站在竹籬門外,便也自動停下腳步。
昔年的武林四大公子,如今竟有三人同時出現,而且並肩而站,顯得分外搶眼。
尤其在眾人心目中已成盲人的嶽駿,居然雙目射光,神采飛揚,而且身著華麗俗裝,使得明心大師等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此時此地,卻誰也不能就這件事出語詢問。
百花夫人雖然坐在轎中,對外卻看得非常清楚。
嶽駿的雙目複明和改變換俗家裝束,固然使她震驚不已,更不解的是,常玉嵐居然行動如昔,毫無異狀。
因為她明明聽說他已身中七刀八劍,不死也必殘廢,誰知竟然好得這樣快,莫非是派出的高手騙了自己……
但最使她凜然驚懼的,還是昔日山海關總兵東方青那高大魁梧昂然嶽立的身影,她最先曾做過他的侍婢,在心理上總不免怕他三分。
隻聽明心大師高誦了一聲佛號道:“三位施主可是不準老衲等過橋?”
紀無情抱拳朗聲道:“老禪師等十位高人請到前院,東方大人在那邊迎接。”
明心大師等過橋之後,百花夫人的黃色小轎剛要跟隨前進,紀無情喝道:“轎裏是什麼人?出來答話!”
但見樂無涯雙目凶光暴射,沉聲道:“瞎了狗眼,除了夫人,誰敢乘轎!”
紀無情霍地亮出冷金風雷刀,大喝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垂楊草廬’前出言無狀?”
樂無涯剛要飛刀出手,百花夫人已出聲叱道:“無涯,不得無禮!”
她之喝退樂無涯,目的不外是不願立即鬧翻。
因為她此刻尚摸不清“垂楊草廬”的底細,不能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不能做沒有把握的事。
紀無情依然居中而站,不動聲色道:“東方大人有令,‘垂楊草廬’不比司馬山莊,地方狹小,任何人必須下轎步行。”
百花夫人並不發作,依言走出轎來。
紀無情氣定神閑的再道:“紀某等奉命行事,巫夫人隻準帶一人進去,其餘的人集中原地,不得亂闖!”
百花夫人仍不發作,不動聲色的回頭道:“你們都在這邊隨時聽令行事,無涯一人隨我過去。”
當她行經常玉嵐身邊,常玉嵐別過頭去,並未理睬。
百花夫人冷冷一笑道:“常姑爺,半月不見,你好像連我也不認識了,秀兒呢?”
常玉嵐終於微施一禮,淡然答道:“小婿奉命在此接待貴賓,並未見到令愛!”
百花夫人嘿嘿笑道:“變了!變了!天也變了!地也變了!實在變得可笑!”
其實她不明白,此刻最悲憤填膺的該是嶽駿,害父之仇、殺母之仇、毀家之仇,全在巫嫣紅一人身上。
他恨不得拔劍把百花夫人刺個前後皆通,但在未得到嶽撼軍和東方青的示意前,隻能強忍著不動聲色。
雖然過了小橋進入前院僅是幾十步路,但百花夫人卻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她暗察形勢,幾乎每走一步,心念都在閃電般打轉。
當她走到前院,明心大師等十人已被延進大廳。
東方青也在大廳的主位的第二張太師椅上落了座。
可以想見,正中座位,是留給大司馬嶽撼軍的,隻是明心大師等人,並不清楚而已。
百花夫人進入大廳,不敢正視東方青,自動在客位的首席上坐下,樂無涯則怒目橫眉侍立一側。
這時,紀無情、常玉嵐、嶽駿三人也同時進入大廳,手按兵刃站在東方青身後。
雙方兩陣相對,壁壘分明,但誰都不願先行開口。
還是明心大師打開了僵持的局麵,雙掌合什,緩緩說道:“夫人,老衲等今天是陪隨而來,如何請常莊主常夫人回莊,你該和東方施主麵對麵的談談了。”
百花夫人終於望著東方青皮笑肉不笑的道:“東方大人,想不到你居然還健在世上,真是老天有眼了。”
東方青冷冷說道:“巫嫣紅,廢話少敘,先說明你的來意?”
“昨天明心大師等十位高人早已對東方大人說了,隻要你肯放小婿和小女回莊,本夫人馬上就走。”
東方青放聲一陣豁然大笑,大廳內一片回音激蕩,許久,才止住笑聲道:“巫嫣紅,今天隻怕有你的來路,沒有你的去路了,你惡貫滿盈,罪惡滔天,老天能讓你活到現在,你也該知足了!”
這幾句話,隻聽得明心大師等十人都大為震驚。
因為在他們的想法,百花夫人是大司馬的元配夫人,東方青雖官居總兵,總是大司馬的部屬,且為大司馬一手提拔,按理實不該對大司馬夫人如此出言不遜。
但明心大師等終究非等閑人物,已覺出東方青的話不無原因,在真相未弄清楚之前,誰也不便隨便介入。
因為百花夫人固然一向為他們深深欽服,而東方青當年抵禦外寇,功在社稷,照樣也是他們衷心敬佩的國之幹城。
百花夫人雙頰由紅轉白,抽搐了幾下道:“東方大人,實不相瞞,本夫人今天是有備而來,你這小小的‘垂楊草廬’,還沒放在本夫人眼裏!”
東方青喝道:“大膽賤人,恬不知恥,是誰把你封做大司馬夫人的?”
百花夫人神色一窘,正自答不上話,明心大師已高誦佛號道:“東方施主可容得貧僧說句話嗎?”
“貴大師有話請講!”
“夫人是大司馬的元配夫人,這是人所共知之事,東方施主方才那幾句話,實令貧僧不解?”
東方青冷冷笑道:“這賤人一手遮天,掩盡天下耳目,貴大師等十位高人,三十年前可曾見過嶽大司馬?又可曾見過大司馬的元配夫人?”
明心大師緊蹙白眉,頓了一頓道:“貧僧等雖未見過大司馬,但麵前是大司馬夫人,諒來卻絕不會假。”
東方青麵色鐵青,話到唇邊,卻又強忍了下去道:“也好,老夫暫時不提此事。”
他之所以不再進一步說被,不外是留給嶽撼軍自己出麵說明,因為究竟如何決定,他不便逕做主張。
明心大師早就存下息事寧人之心,為免情勢發展到不可收拾,緊跟著再道:“貧僧等但求東方施主和夫人不再做口舌之爭,司馬山莊的武林大會就在明天,現在還是談正事要緊了。”
東方青道:“也好,由他們自己去談。”
邊說邊吩咐道:“紀賢侄去把藍姑娘找來。”
百花夫人忽然臉色變得異樣柔和,語氣更是親切無比,望著常玉嵐道:“姑爺,別怕,我知道你可能受了他們的控製脅迫,所以才言不由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