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林林啊,你說你走了什麼狗屎運啊,還能考上北大。等到了大學,你的第一任務是要保證不被退學回來;第二任務是減肥;第三任務是要找個名牌大學的男朋友,保證你們下一代走不了狗屎運,靠基因遺傳都能考上名牌大學。”

這是我媽送我到火車站時交代我的話。

至於我媽為什麼送我到火車站,而不是陪我到學校呢?那是因為我媽在電視上看到了我們全小鎮第一的、和我考了同一所大學的那位是個男生,還是個清秀的小白臉。我媽就喜歡小白臉,她老人家的偶像是元彬。她通過無數個渠道要到了那個人的電話號碼,然後親自打電話給人家:“喂,是方予可同學嗎?你好啊。我是周林林的媽媽啊。是這樣的,我們家林林不是跟你考上了同一所大學嗎……哦,你不熟啊。沒關係沒關係的。處著處著就熟了啊。那什麼,我們家林林啊,第一次出遠門,但我和她爸爸啊,參加了一個旅遊團。所以,麻煩你照顧一下我們家林林。拜托了啊。有時間到阿姨家玩啊。”

我坐在旁邊都害臊,什麼旅遊團,沒影的事。她要舍得花錢旅遊,太陽都要從西邊出來了。再說方予可,雖然我跟他校友,但我們那破學校重理輕文,他們理科樓造得跟宮殿似的,而我們文科生卻獨居一隅,跟宮女住的地方差不多。雖然同校了三年,也沒和他打過照麵,隻有在學校頒獎時,遠遠地望見過他。隻知道他被女生評為“校草”,聽說是我們校長的孫子。他倒沒給咱校長丟臉,動不動就得個××獎項第一名。咱學校的玻璃櫥窗裏都張貼著他的一寸照片,旁邊寫著一九八四年七月十八日生,××年被評為“省三好學生”,××年×月得了××獎等等。我曾經和閨蜜妖子打趣說:“你看那照片拍得跟第一代身份證照似的,對比那段話,整個就是一訃告。也幸虧咱這小鎮沒有保送名額,不然這種人都不用高考,直接去清華北大了。聽說這次高考成績一出來,北大就打電話給他,讓他自己挑係了。跟這種人一起上大學,壓力太大,而且他肯定也看不起我這種人。唉,以後到了北大,到處都是這種人。想想我都頭大。俗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我何必為了光宗耀祖,自作孽地也報了北大呢?”

話說高考之前的所有模擬考,我的成績都呈現出波浪線,有時波峰的成績是波穀成績的兩倍。我還根據每次模擬考的成績畫了一張折線圖。按照折線圖的走向,我高考成績應該是波穀的。沒想到,高考出現漲停趨勢,衝到了珠穆朗瑪峰頂,以至於我收到高考成績短信時,麵對著前麵若幹個零再加上末位兩位數的排名時,一直懷疑短信是不是發錯了。

在家庭會議上,我不停地問我老媽:“我是全省第二十八名嗎?是嗎?是嗎?”

我媽瞪了我一眼:“想考名牌想瘋了吧?怎麼可能,一定是你們學校第二十八名。”

向來穩重的老爸突然開口:“前麵有這麼多個零,看來應該是幾十上百萬的考生數量,按這個推理,應該是全省的排名吧。”

在全場沉默了大概一分鍾後,我媽迅速拿起電話打給我大姨:“大姐,大餡餅砸到我家林林啦!”

先高考再填誌願的製度就被我這麼鑽了空子。

我一進火車車廂裏,發現我座位對麵已經坐了一位男生了。白白淨淨的臉,戴一副黑框眼鏡,有點像後來出名的方大同。他一手翻著本《國家地理》,一手還轉著支圓珠筆。真是的,看《國家地理》,還要拿支筆。

我試探著問:“請問,你是方予可嗎?”

他抬了抬頭,手中的筆還沒停下來:“嗯,我是。”

我立刻甩出我的周氏大笑臉:“你好你好。我是周林林。多多關照。”說完立刻把我的一堆零食放在了小方桌上請他吃。方予可冷冷地說了一聲“幸會”便接著翻他的雜誌了。

沒過一會兒,我聽到敲玻璃聲,扭頭一看,是我媽。她向我眨了眨眼,往方予可的方向努了努嘴,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氣絕地翻了一下白眼,怒道:“還有完沒完啊?”這下子,嚇到了沉浸在書中的方予可。他盯著我憤怒的臉,說:“女孩子脾氣太爆了會嫁不出去。”還沒等我回嘴,他又埋頭看書了。

火車終於轟隆轟隆地往前開了。我百無聊賴地拿出一本《知音》,翻看了幾頁,覺得無聊得厲害,沒話找話地問:“方予可,你是怎麼考上北大的啊?”

方予可沒抬頭,繼續轉筆:“以前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正常發揮。”

“哦。幸虧我糊裏糊塗也考上了,不然我們這小鎮就隻有你一個人考上了,那你多孤單啊。嘿嘿。”我笑了笑,其實傷口又被撒了一次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