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牢情話(18)(2 / 2)

“你放心,啊,你放心……我知道,他們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放心吧……”

“噢!不,他們合計要打你們,不把你打死也打殘廢……”她抬起手,把我幾個月沒理的亂發捋向腦後。我覺得她的手在我心上輕輕滑過,“跑吧,啊,還是跑到老家去,等運動過去再回來……”

“沒關係,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噢,不,不……”她輕輕地搖晃我。

我的心顫抖起來,我的呼吸急促起來,同時,一種渴望,一種欲念,一種幻想,一種不能抵禦的激情,使我在她把她的臉,連同那幹燥炙熱的嘴唇貼上來的時候,也不由得把嘴唇迎了上去……

一切一切的痛苦、危險、災害好像都消失了……

槍,從她肩上滑下去、滑下去……她如同一片秋葉在我懷裏索索發抖。

“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喃喃地說,“你叫我一聲吧!”

“叫……什麼呢?”我抖得厲害。

“叫我妹妹……”她仰起臉,暖烘烘的鼻息噴在我脖子上,“我叫你……哥哥!”

我的心淒楚得隱隱作痛。我被這種在農村裏一直保持著的表達愛情的語言感動了。這種也許是從遠古的近親結合形成的夫妻稱謂習慣,這種以血緣紐帶來表示親密關係的方式,從一個農村姑娘嘴裏自然地吐露出來,包含著其深無比的真摯和信賴。

“叫我呀,叫我呀……”她用頭輕叩我的xiōng部。

然而,我仍在顫抖。這不僅是由於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心蕩神迷,也是由於害怕,由於對她和我的未來有一種朦朧的不幸的預感……

現在,即使我已過了不惑之年,即使我兩鬢已染上了白霜,但每當回想起那個月明之夜,回想起在那幽暗的沙棗樹和柳樹相間的林帶裏和她度過的兩分鍾,我仍不禁柔情萬種。一個人的一生,總有那麼一個終生不能忘懷的時刻,而我這樣的時刻隻有兩分鍾。不過,這兩分鍾就足夠我後半生享用的了。現在,每當我感到困難的時候,感到惶惑的時候,感到餘悸忡忡的時候,這兩分鍾總能使我迸發出青春的活力,把我的心燃燒起來,鼓起我向那摧毀人的幸福和人的價值的東西進行批判的勇氣,堅定我和大家一起建設美好的未來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