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夏嵐會拿著作業本過去找百裏壺,百裏壺覺得,自己居然能看著聽著夏嵐一邊寫作業一邊給他講,而沒有連人帶桌把他們扔出去,真是一項奇跡。
有時候百裏壺心情好,會打電話把夏嵐拽出來,然後把搜刮的一些零食扔在草地上,兩人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有時候夏嵐偶然撞上了百裏壺和其它人打架,他扔下書包二話沒說就衝了過去,結果卻被打飛,然後夏嵐翻著白眼一邊接受著百裏壺給他傷口上藥,一邊聽著他的冷嘲熱諷。
有時候……
這樣的溫暖,當真來的太突然了,突然的有些惶恐。百裏壺有時候這麼想。
——那會不會,逝去的也同樣突然呢?
隨後而來的事情,真的印證了百裏壺的猜想。
那天正好是立春。雖然陽光很明媚,卻仍舊滯留著揮之不去的寒意。百裏壺雙手插兜,照常在街旁無所事事溜達。然而不同有往日的悠閑,今天的他卻顯得有些煩躁——雖然並沒有什麼具體的讓他煩躁的根源。
就在此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百裏壺從兜裏拽出來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心中的不安好像大霧一樣漸漸彌漫開來。百裏壺盯著號碼看了一秒,然後接了起來。
“喂?”
電話裏的人笑了。那是十分喑啞的聲音,帶著無可比擬的得意和放肆。百裏壺不過聽了一下就開始認真考慮把電話扔地上然後踩幾腳。
顯然電話裏的人也十分了解百裏壺的性格。他不在笑,反而提起了一個好像毫不相關的話題。就是這句話,輕鬆的擊碎了百裏壺踩碎手機的念頭。
“你那個朋友……有一個叫夏嵐的,他還好吧?”
百裏壺的手指攥緊了貼在耳旁的,冰冷的機器。“我警告你,別動他。”他的聲音淡淡的,好像隻是平靜的敘說著一件和自身無關的事情。然而隻有認識百裏壺的人才知道,這是他起了殺意之後才會發出的聲音。
那邊的人卻毫不懼怕。他放肆的大笑起來:“這可由不得你。”
百裏壺沒有說話。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好像古代被雕刻出來的塑像,能夠永遠的凝固在時光裏。
那人笑夠了,聽不到百裏壺的回答,他也不著急。兩個人僵持了一會,電話那邊的人才開口,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充斥著怒意與恨意:“你還記得,那個曾經不過因為搶了你一塊饅頭,卻被你生生的紮了四刀,最後出血過多,死在醫院的那個人麼?!”
百裏壺微微回憶了一下,好像曾經真有這樣一件事。那個在街上橫衝直撞的胖子,一腳踢翻了在街旁拉二胡乞討的老乞丐,用刀生生割下剛出生不久的小貓的尾巴。肆無忌憚的調戲著街旁的少女,而且還砸爛了路旁的包子鋪,隻因為老板沒有給他保護費。
而那時的百裏壺,手裏正拿著包子店老板給他的,熱乎乎的軟軟的饅頭。
那是他很長時間以來吃到的唯一一頓熱乎的,沒有餿掉的食物。
然後,那個胖子發現了他。彼時他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他眼睜睜看著手中剛吃一小半的饅頭被人搶走,扔到地上踐踏。
胖子剛剛囂張的笑了兩聲,卻覺得肚子一涼。他低頭一看,一把刀已經插在他肥肥滾滾的肚皮上。而持刀的人,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
小孩的眼瞳極黑極深,臉上無比淡漠。好像刀子捅進去的不是肚皮,而是一塊毫無用處的棉絮。然後小孩維持著麵無表情,握著刀的手重重一劃。
街上的人全都嚇呆了。百裏壺抹掉臉上被噴濺上的血跡,不顧眾人的呆滯驚恐,徑自的就這麼走了。
百裏壺稍稍回憶了一下,然後他握著手機,冷笑了一聲。“好像有不少人被我紮死在醫院裏呢。”
電話裏的人被百裏壺激怒。他不再廢話,單刀直入的說:“現在來XX街XX號。否則你就等著給你的朋友收屍吧。”然後電話被掛斷了。
百裏壺慢慢的把手機從耳旁拿下來。
我管你是什麼東西。你現在惹毛我了。所以,你會死的比任何人都要淒慘。
XX街並不遠,百裏壺隻走了十分鍾就到達了目的地。那是一條廢棄了很久小巷,沒有燈,白天也陰森的像夜晚一樣,一般沒有什麼人會來這裏。
他進入小巷走了幾步,然後就看見了夏嵐。
一個人站在他身後,用刀架住了他的脖子。夏嵐的表情並沒有多少懼怕,反而好像有點無奈似的。到底被百裏壺耳濡目染久了,對於這種事多少也有點心理承受能力。
百裏壺輕輕鬆了口氣,打死他都不會承認一路上是有些提心吊膽的過來的。
看著夏嵐,百裏壺嘲笑道:“瞧你現在這淒慘的樣子。”
夏嵐苦笑一聲。他歎著氣說:“不是我願意的啊。我也很莫名其妙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你的人緣可真次。”
夏嵐無奈的看著他。“你怎麼會惹上這種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