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看美國之三十三--路邊的李子樹
兒子家的西邊不遠,就是一條雙向四車道的高等級公路。 公路和小區的圍牆之間,是一條不太寬的綠化帶。綠化帶上有花,但更多的是樹冠如傘的美國品種的大李子樹。 休斯敦的春天來得早,剛進三月,李子樹就開花了。花朵不大,但是很白,白裏微微透著粉紅,像是一個化過妝的嬌美的新娘。遠看像雪,近看像霞,綠色的希望在雪裏霞裏發芽。 盛花時節,我和老伴常到李子樹下賞花。一群群蜜蜂嗡嗡地叫,一隻隻蝴蝶翩翩地飛,小鳥則躲得很遠很遠,生怕碰掉樹上的花。 不幾天,李子花就悄悄地落了。它忙,它要孕育一個新的生命。 一個個小李子在樹的枝頭上長出來了,像是一個個綠色是小娃娃,睜著好奇的眼睛,打量著這個陌生的世界。 我真想去伸手去摸一摸,摸一摸它剛剛誕生的體溫,但又怕摸傷了它那嫩嫩的身體,隻是不遠不近的看著,看著。 小李子越長越大,越長越快,一串一串地在李樹的枝上隨風搖曳,像是一群調皮的小孩子在用力晃動著樹枝。 我喜歡看小李子那綠綠的腦袋,喜歡看小李子那綠綠的眼睛,也喜歡聽小李子那綠綠的心在跳。個個小李子像是很通人性,見到我總是禮貌地點著頭。 一個墨西哥裔的園丁,常來給李子樹除草,常來給李子樹澆水。 見麵幾次,從彼此的眼神裏看出,我們是很熟悉的朋友了。 我幫他除草,我幫他澆水。 有幾次,他休息,坐在路邊,我也湊過去和他聊天。我們的交流不是用語言,用的是手勢,用的是心,說的都是這些李子樹。 轉眼到了6月,樹上的李子開始成熟了。一個個深綠色的大李子漸漸變成了深紅色。這種紅,很好看,很可愛,在太陽的照射下,閃著瑪瑙一樣的光澤。 有一次,我又遇到了那個園丁。他也是來看這些成熟的大李子的。他在樹下左轉右轉,眼睛裏露著喜悅的光,很有一種成就感的自豪。 一天晚上,四下無人,老伴說,咱摘下一個嚐嚐,路邊結的李子啥味。 我說,不行,要是趕巧,有人給你偷拍下來,貼到網上,中國來的老太太在美國的路邊偷李子,那就是很大的新聞。 老伴說,你別嚇唬我,也不多摘,就摘一個嚐嚐。 我說,這李子是看不是嚐的! 她說,都掉在地上不是太可惜了嗎? 我說,你看了它的花,看了它的葉,看了它的生長,看了它的成熟,該欣賞的美都給你了,李子樹的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老伴說,咱不摘,也得有人偷著摘。 我說,不一定。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時候,德國遍地瓦礫,食物極端缺乏,掉在地上的麵包都有人撿起來吃,但路邊樹上結的蘋果沒有人偷著去摘。 老伴說,別扯得那麼遠,就說這棵李子樹。 我說,咱就記住這棵樹,記住這棵樹的這個樹枝,數一數它結了多少果子, 記在本上,天天過來數一數。 老伴向我撇了撇嘴,好像我講一個美麗的童話。 我們天天過來看,天天過來數。那個樹枝上的李子一個也不少。 過了些天,大李子都熟透了,又刮了一場風,枝頭上的大李子紛紛從樹枝上掉下來,落在園丁澆水時圍成的小土牆裏。 李子兄弟姐妹擁擠在一起,親切而熱鬧,它們那開心的笑聲,我似乎是聽到了。 從母親的枝體上生出來,長大成熟,又回到母親根的懷抱,不是一種溫馨和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