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唱歌？”
馬蹄踢踏，車攆軲轆，入耳的除了遠方傳來的烽火聲外，此時竟摻入了一縷繚繞不絕的絲弦胡笳樂曲聲，靡靡之音，聽得我腦脹頭暈，心中憋火。
“回公主，是十六院的江南夫人！”
我冷笑著掀簾遠望，隻見驪車所經的十六院有宮燈十步一盞，迤邐數裏，照得整個西苑明燦如晝。
這十六個父皇從江都帶回來的女子一直為我不喜，我原本隻惱著她們妖嬈輕佻分了父皇憂心國事的心神，卻不知她們竟是如此不知安危思定，城破人亡之際還通宵達旦地歌舞升平！
“再快些！”我用力扔下手中緊攥的車簾，咬牙，抬手塞耳，命令著隨行士兵。
“是！”
出了宮城，又是另一番景象。
定鼎門外的天街安靜如故，過了皇津橋，我才知道洛城九陌街巷的百姓是如何地慌亂心焦。
但凡是人家都點亮著燭台，平日裏七十五步寬闊橫行無阻的上東門大街此刻擠滿了來往的人群車輛，原本隻留著皇室用的正中禦道上也稀疏著有幾個不怕死的人在上麵急奔如狂。
“公主，怎麼辦？”保護我的禁軍首領躊躇著問我。
“保持原速，但記著不準傷人！現在這種情況……我們也不要過分計較那些在禦道上行走的人！”我吩咐得淡然，心中卻是難以平靜。
看樣子都城裏的每戶每家都被這攻城的聲音驚醒了，一個個背包行囊、舉家攜眷的，這樣的人心紊亂，難免會影響到城門守軍的軍心。
我蹙眉思索時，突感覺馬車猛烈一搖，車行頓時一癱，然後就再不動了。
“怎麼回事？”我抬高了聲問道。
“回公主，禦道上不知怎會有這麼多的碎石子，您車攆上輪子散了……”車外禁軍的話還未說完，耳邊一陣馬鳴嘶叫後，隻聽那聲音再度響起，語中有訝，音中帶喜，“蕭大人！公主的車攆……”
可是文煜？我心中一喜掀簾欲看時，那紫衣錦袖下的大手卻早一步撥開了車簾，他的手指扣上我的手臂順勢一拉，我便很輕巧地由車中躍出，穩穩地落到他的馬上，依在他的懷中。
我撩起帷帽上皂紗，迎著那雙清澈含笑的眸子，微微一笑：“文煜。”
“我和公主先走一步，你們隨後跟來南陽公主府！”他低頭望著我輕笑，抬手揮動馬鞭，但聽一聲馬鳴嘶叫，夾道的院落屋舍、行人馬車皆如風影般甩在了身後，風吹動著覆在我臉上的輕紗縵舞，一時間，隻覺得如赴青雲般的舒爽瀟灑。
蕭文煜的坐騎是大淩王朝最好的馬之一——白蹄烏，此馬是追風駿足，能日行千裏。回眸間，跟隨的禁軍已落後好遠。
饒是他剛剛的笑容讓我安心不少，我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找著了？”
“是！”他眼中笑意愈見明顯，唇角揚起，悠揚一笑，道，“而且，還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
我聽了終於稍寬了心，倚在他的懷中放心閉了眼稍稍休憩。
隻要有文煜在的地方，就能讓雲嫣安心若素。
“籲！”待到了積善坊司馬府，蕭文煜一聲輕嘯停馬，我才被喚醒過來。
睜眸時，入眼處玉人雙立：女子嫵媚，男子俊朗，錦衣飄飄，氣韻高貴——南陽和司馬晉已站在門外笑望著我和文煜，那笑容，古怪得讓我禁不住臉上一燒，忙掙脫了文煜的懷抱跳下馬。
“阿姐，姐夫！”我極慢地摘下頭上的帷帽，將滿麵通紅的臉暴露在明燭燈火下。
“雲嫣，這天很熱啊！臉這麼紅！”司馬晉嘻笑時，眼眸也是冷如寒星。他看著似是裝傻充愣、一本正經的模樣，語中卻溢滿了諷和嘲，聽得人忍不住就想揪著他一頓好打。
我瞪著他，半響，掂量再掂量，終是放棄了和他辯駁。
“阿姐，你看，姐夫的嘴，可是越來越刁了！”我輕笑著看向南陽，嬌然語音中，滿是委屈和不依不饒。
南陽看了看，但笑不語。
我氣得跺腳，不甘心地回瞪了司馬晉一眼，臉色一垮，手拉起南陽的胳膊，冷道：“阿姐，我是來找你談事的。看你的麵子，先不和他一般計較。”
言罷，他三人望著我，片刻的怔然後，皆搖頭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