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刑警大隊辦公室,燈火通明,彌漫著一股生煎和咖啡的餘味。橫七豎八,陳屍數人,趴在桌上的有,躺在兩把椅子上的有,更有甚者安置了躺椅。
“碰——”
一聲拍案,驚起了一灘鷗鷺,應尤佳擦拭嘴角的哈喇子,睡眼惺忪地望向罪魁禍首。
局長黑雲罩頂,印堂晦暗,定然是挨了上級的批,一改平時和藹可親的模樣,拉臉長如驢,怒氣衝衝道:“睡啊!怎麼不睡啊!犯人跑了,你們還有心思睡覺!”
眾人垂首,聆聽教誨,周澤華掏了掏耳朵,摸了摸鼻尖,“局長你放心,有我在,瞎貓跑不了!”
“哼,有你在,人已經跑了!”局長剜了她一眼,又接連拍了幾下桌子,“看著,看看你們……一個個的,一個鑒證科科長,一個刑警大隊隊長,丟不丟人啊……”
應尤佳摸了摸臉頰,聳了聳肩,回來晚了,沒來及卸妝就睡了,她可憐的皮膚啊,回去一定要做個麵膜保養一下。
“局長……”周澤華剛要插話,就被打斷。
“去去去……都給我回去,上頭說了一個星期,要是還抓不到瞎貓……我頂上的烏紗帽沒了,你們也別想好!”
說完,摁了摁額頭,對著這幫小兔崽子,他是操碎了心,不知白了多少頭發,生了多少褶子。局長發話下班,沒人敢多呆,不肖片刻,辦公室裏空空如也。
——
次日清晨,應尤佳睜開眼睛,放在床頭櫃上的鬧鍾恰好定格在七點零四分。她的生物鍾一向都很準時,從他走了之後。
仰麵躺著,頭頂是花白的天花板,有不少半月形的坑窪,細碎的裂縫簇擁著一條斷痕。半米遠的地方,放著落地電扇,艱難的搖擺著腦袋。脫了漆皮的櫃子,和墨綠色的窗簾,窗台上一盆植物都沒有。
“種花種草,不如種我,到秋天可以收獲一籮筐的我,幫你洗衣做飯帶孩子!”
她記得,有一個男人,這樣說過,所以她什麼植物都不種。
應尤佳撐著身子倚靠在床頭上,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背心,從昨天的褲兜裏摸出一盒煙,在硬板床上敲了敲,從裏麵掏出一根,抿唇含住,一陣摸索,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沒有找到火機,應該是在換衣服的時候掉了。
丟了口裏的香煙,無奈的歎氣,一把拉開窗簾,她住在桐城的老城區,唯一的好處就是熱鬧,比如現在,上班的男女,上學的孩子,買菜的大媽,嘈雜的早餐攤,能夠掩蓋她心裏的孤寂。
應尤佳搓了搓肩膀,深吸了一口氣,身後那雙手臂已經不在了,心口微涼,老舊的閣樓,吱呀吱呀的哼著歌,她拿上黑色外套,又投入新的一個晨曦。
剛從早餐攤離開,沒走幾步,手機就響了,傳來周澤華抱怨的聲音,“應科,我快餓死了!你現在下放到我們刑警大隊,咱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快點來吧!”
應尤佳瞟了一眼另一隻手上的豆漿油條,語氣淡然道:“別,下放總有回去的一天,親兄弟明算賬,算上前天的,一共十塊八毛!”
“我說應科,我每天累死累活的,一頓早飯,不用這麼計較吧!”周澤華在電話裏急了,這個月喝了兩場喜酒還了人情債,手頭正緊,天天泡麵,難得早上吃頓好的。
“是兩頓,不是一頓,我一會兒到了給我!你不是給我辦事兒,你這是為人民服務。我憑什麼請你,公仆!”
周澤華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不催了,應尤佳的語氣,半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正趕上頭兒起床氣當頭,嘴裏不由發苦。
掛了電話,應尤佳嘴角一彎,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不是去警局,而是轉頭去了離這裏不遠的鳳凰開發區。
到了老城區的一個小區樓下,看到一身潮男打扮的周澤華,頭發打了發蠟,衝天而去,一件歐美範的大體恤,牛仔五分短褲,白襪子黑球鞋,單肩斜背包。褪去了警服,儼然一個大男孩的模樣,應尤佳這才想起,他也不過二十多歲,正年少。
她把早餐往周澤華懷裏一塞,調侃道:“穿成這樣,你相親啊!”
周澤華這才發現頭兒來了,慌忙的接過早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跟應科相親,我還沒活夠呢!我可不想被鍾醫生打死。”
應尤佳瞪了他一眼,瞥了他一眼,淡定的問,“德性,跟的怎麼樣?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