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臻看著她雙眼和鼻尖都哭得通紅,因為太過震驚,本來就大的眼睛更是大得出奇,反而顯得她整個人像一個小女孩兒。他又遞給她一張紙巾,她毫無反應,他就塞進她的手心裏,笑容有些苦惱:“傻姑娘,隻曉得去偷偷單戀別人,卻看不到別人喜歡你。能藏起來的迷戀就稱不上是迷戀了。”
他聲音很輕,鬱寧聽得真切歸真切,人卻呆住了,盯著賀臻,仿佛這是個外星人。賀臻見她這樣,反而加深了笑意,又是無奈又是有些驕傲的,他本是漂亮而驕傲的男人,這時也沒辦法了:“鬱寧,這頓飯我沒辦法陪你吃了。別難過,也不值得難過,作選擇是最難的,之後的反而沒什麼,選定的路就走下去。”
說完他輕輕地拍了一下她擱在桌麵上顫抖著的手,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賀臻手指的溫度還殘留在皮膚上,人卻再不會回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意識一點一滴地回來,等她終於跌跌撞撞地追出去,但哪裏還能找到人呢。
殘霞似血,暑氣蒸騰,人潮熙攘,她站在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的大街上,第一次覺得舉目無親。
鬱寧走了好長一段路才搭車回校,畢業在即,她的室友們都找到了工作,又或是有男友,先一步租了房子搬出去,整個宿舍裏隻有她一個人的東西還留著。鬱寧覺得很累,還頭暈,昏頭漲腦爬上床,強迫自己睡一會兒,可腦子裏各種念頭偏不肯止息,打來打去各自為政。她告訴自己盡快把合同簽了,也要開始搬家找房子了,過段時間回家一趟,好好和媽媽談一次,也許她能理解自己,不再那麼傷心了……哦,還有魏萱,她得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又是怎麼了……想著想著,終於倦意襲來,輾轉著有了睡意。
每年的這個時候,一到夜裏總有男生對著女生宿舍樓高聲直訴衷情。從“某某某,我喜歡你”的標準版本,到各種五花八門的升級版,一直是各個大學臨近畢業的一道風景線。鬱寧睡著睡著,耳邊隱約又聽到這樣的表白聲,還時不時夾雜著女聲的回應或者旁觀者的喝彩,這讓她在半睡半醒間,也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漸漸地,那些飽含著赤忱的年輕的呼喊聲都遠去了,四周又靜了下來,鬱寧的意識越來越得到睡眠之神的偏愛,正被殷勤地拉進深淵,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在耳邊含笑說了一句“鬱寧,我喜歡你”,她的心驀地一沉,捂著耳朵睜開眼,急切的心跳聲中,她發覺自己還是安然躺在寢室的床上,周圍並沒有別人。那聲音在耳旁縈繞了片刻才去,她一身是汗,那鼓點一樣的心跳聲,久久沒有平息。
第二天醒來,鬱寧在鏡子前麵才發現自己的眼睛腫得一塌糊塗,想來是睡夢時哭過一場,偏偏自己一點兒印象也沒了。她拿冷水敷了半天,總算退下去一些,這一番折騰過後,時間也不知不覺過去了,趕忙收拾好東西去新誠上班,門都鎖上了,寢室的電話又響了。
她遲疑了片刻,還是打開門接起電話。一聽到電話裏的聲音,鬱寧整個腦子一片空白:“爸……”
她的聲音太驚訝,這讓電話那頭的人有些不安地跟著也遲疑起來:“呃,忙?”
繼父是很少主動給自己打電話的,鬱寧怕昨天那個電話之後家裏出了什麼事情,忙問:“爸爸,家裏沒事吧?”
“哦,沒有,沒有。就是……”男人似乎在斟酌言辭,支吾了一會兒才說,“就是你媽說你昨天打了個電話回家,說你找到了工作……”
鬱寧抓電話的手隨著等待,已經有了些汗意,這讓她很費勁才能抓住話筒,但此時更費勁的是壓抑住開口解釋的衝動,她聽繼父一時也沒說下去的意思,才壓抑著情緒低聲說:“嗯,是電影公司的美工部門,做舞台設計方麵的工作。”
“哦,這樣啊……學校學的東西用得上嗎?吃力不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