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還是朋友的時候,鬱寧就是很信賴賀臻的,現在這份信賴更有進一步演變為依戀的趨勢。她也一直對他很誠實,就把自己想的告訴他,說著說著自己覺得糊塗起來,不知不覺流露出迷惑的神色,就抬起眼睛,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鬱寧知道,他是知道答案的,也一定能給她答案。
賀臻就笑了起來,手指拂過她的頭發:“可以的,而且這說不定就是戀愛這種情緒最有意思的地方。”
鬱寧皺起眉頭,盯著他,覺得心裏頭嘩啦啦地流淌過泛著酸氣的水:“哦,不知道這個人對不對,也是可以一場戀愛的嗎?”
賀臻的笑容愈深,格外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這件事的本質就是場冒險。你不試試看,怎麼知道是不是對的人?怎麼知道錯過這個人不是遺憾?”
這笑容讓鬱寧感到眩暈起來,她沒說話,心裏卻在想,那他呢,在這之前他遇到了對的人嗎,是不是也有過遺憾。
這個問題她無法出口,下一刻,賀臻抱住了她,親吻輕輕地落在耳邊,帶來微弱的酥麻感和濕意,她聽見他悄聲問他:“鬱寧,我是那個對的人嗎?”
她麵色嫣紅地轉過臉來望著他,望得久了,竟然忘記了那是一個問句,也忘記了回答。
鬱寧的沉默讓賀臻的笑容一時間模糊了起來,他沒有再問下去,而沒有問下去的許許多多的原因裏,其中的一個,是鬱寧忽然伸出手,柔軟的手指捧住他的臉頰,踮起腳來親吻了他。
於是,連他也忘記了。
日子就這樣悠悠地過著,有賀臻在身邊就過得快些,不在就慢點兒,好在他總是在的時候多,幾乎每一天都如烽火如流星,在鬱寧眼中,這個城市從來沒有這麼新鮮可愛過,仿佛每一天都是新的。
好幾次家裏打電話來問她什麼時候回家,鬱寧因為舍不得賀臻,一直定不下回去的日子,直到有一天媽媽打電話來,說小姨婆病了,她過一陣子要回老家探病,可能還要留下來照顧她一段時間。鬱寧算了算時間,發現如果趕不到媽媽走之前回去,等她再從姨婆那裏回來自己就要開始上班了,要等到過年才能見了,這才趕快買了最早一班能定到的臥鋪票——她本來買的是坐票,給賀臻看見,二話不說就去換票,她的老家不是終點站,臥鋪總是很難買,能買到的最近的一班車次,也已經是原定計劃的好幾天之後的了。
離別在即,兩個人更是珍惜小別前的時光,沒想到忽然有一天魏萱打電話來,說:“伊凡走了。我剛剛送完機回來。”
伊凡要回國的事情他們都知道,但魏萱和伊凡都不肯說他具體哪一天的飛機,也沒有在人前流露出任何分別前的不舍和惆悵,仿佛這一天永遠不會來。鬱寧接到她這個電話的時候,才和賀臻吃過晚飯,她心裏跟著一空,連忙問:“那你現在在哪裏?身邊還有別人沒有?”
“在機場。我沒事,坐一會兒就回來。”
“有沒有人跟著?”
“我真的沒事……”
鬱寧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也正向她投來關切目光的賀臻,無聲地念了“魏萱”兩個字,他立刻以口型示意:“伊凡回去了?”
鬱寧點頭,繼續對魏萱說:“那你就在機場坐著,哪兒也別去,好不好。”
聽聲音魏萱似乎是笑了一下:“小賀是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向你借他一會兒,等一下讓他陪我去喝酒吧。”
鬱寧拉著賀臻的手,朝著停車場的方向走:“我們這就過來。”
放下電話後她藏不住一臉的擔憂:“人在機場,聽聲音倒是還好,說是要找你喝酒。我們去接她吧。”
明明兩天前他們四個人還在一起吃晚飯,飯後去看剛上映的喜劇片,在電影院裏笑得前仰後合,就算現在再想,那一天的伊凡,也還是沒有一點兒就要遠行的征兆。
在機場大廳找到魏萱的一刻,鬱寧懸了一路的心才暫時落回腹內。魏萱看起來很平靜,臉色稍顯蒼白,眼睛卻很亮,說話的條理甚至比平時還要清晰些:“小寧,你別這樣看著我。我是很難過,但是不可憐。我再坐一會兒,還有十分鍾不到飛機就起飛了,然後我就跟你們回去。”
說完後魏萱一直低著頭盯著地板出神,額發覆蓋住眉眼,再也看不見神情,鬱寧默默看了她一會兒,也陪她坐下來,又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大夏天裏魏萱的手冷得像塊冰,手心又膩著薄薄的汗意,她忽然攥住了鬱寧的手,像是抓住一根了不起的稻草。這個力量讓鬱寧並不舒服,可她無言地忍耐著,直到魏萱再次抬起頭,嘴唇流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