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他在官場商場上的那些事兒 第五章先舍後得:靠大樹就得先把樹養大(1 / 3)

第二篇他在官場商場上的那些事兒 第五章先舍後得:靠大樹就得先把樹養大

在官商交往中,把極有號召力的旗號拉扯過來,當成虎皮,用來騙人和嚇人。這是一種官場上的“厚黑”惡習,其根本目的是借局布勢。特別是當某些人的力量很弱小、無力形成強大的聲勢時,常可以借助別人的旗號,布置成有利於自己的陣勢。胡雪岩深諳這種“政治智慧”,懂得“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於是他仔細揣摩小樹的心理,精心培育這些小樹的成長,並通過不同手段取得他們的欣賞和信任。在大樹的庇護下,19世紀下半葉,一位富可敵國的紅頂商人屹立在東方。一、傾心竭力,輔助何、王成長壯大封建時代,商人的命運與當權官吏休戚相關。胡雪岩首先把目光投向了何、王,或雪中送炭,或錦上添花,胡雪岩的“投之以桃”,何、王心領神會,也會“報之以李”。胡雪岩在幫助何、王的同時也為自己鋪就了一條通往成功的金光大道。封建社會的官場雖鉤心鬥角,爾虞我詐,可對於官員都有潛規則。若想高升,就需要打點各級官員。但清廉的官員往往因拿不出足夠的銀子而一籌莫展。若商人能在關鍵時刻雪中送炭,助官員一臂之力,日後他在權限內必然會“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胡雪岩正是幫官的高手。王有齡是一個窮困的書生,隻有滿腔的熱忱和一個虛銜。胡雪岩起初借給他500兩銀子讓他謀個實缺,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本意還是“朋友有難,全力支援”。隻是在王有齡做官以後,胡雪岩才感覺到此事大有可為,因此傾盡全力去輔助他。何桂清是王有齡的同鄉,又是世交,且貴為江蘇學政,對王有齡愛護有加。胡雪岩是王有齡的朋友,自然而然地也就成了何桂清的座上賓。而胡雪岩也把他視為知己,這樣一來,在何、王的庇護之下,胡雪岩商海生涯中的第一個高峰來臨了。1.無心插柳,種下了王有齡這棵搖錢樹胡雪岩祖上做沙船生意。因為生意失利,家道衰落。胡雪岩無力讀書,從小在錢莊裏做學徒,杭州人稱為“學生子”,從掃地、倒尿壺開始。由於他絕頂聰明,善於識人,而且能言善道,手麵大方,所以沒有三年滿師,就已經成了那家錢莊一名得力的夥計。起先是“立櫃台”,後來獲得東家和“大夥”的信任,派他去做跑街,收放貸款,從來不曾出過紕漏。錢莊老板見他有幾件事辦得很漂亮,就升他為“檔手”,主持店裏錢款的收放。胡雪岩剛一升為檔手,手麵大方的秉性就表現出來了。接連發生的兩件事差一點毀了他。首先是胡雪岩“挪用公款”資助王有齡,老板心中十分不快。其次是胡雪岩“擅作主張”向他人貸款。有人給胡雪岩介紹了一位營官來,這營官姓蔣,說他們的人馬在皖南剿發逆,糧餉不繼,希望能在胡雪岩的錢莊先轉借,不久就加倍奉還。胡雪岩與這位營官談得十分投機,很讚成他的思路,就爽快地答應借他2000兩銀子。這一下老板知道後非常生氣,說胡雪岩膽大妄為,這樣下去,豈不把一爿店都弄“倒灶”了?沒有什麼話好說,馬上讓胡雪岩卷鋪蓋走人。因為有了“膽大妄為”的名聲在,同業間雖然知道他是一把好手,卻誰也不敢用他。同時又有人懷疑他平日好賭,或許是在賭博上失利,飾詞挪用款子。這雖然屬於謠傳,但人們對胡雪岩不免又多了一層疑慮,所以他就越發難覓生路了。沒想到峰回路轉,就是因為貸出的這兩筆款子,胡雪岩忽然間有了機會發展自己的事業。先是蔣營官得了貸款,率領他的兄弟猛攻太平軍,無意中掠來了十幾萬銀子,當兵的出生入死,無非是為了尋個生路。所以他們就把這銀子一齊運回了杭州。蔣營官帶著銀子去還債,店主非常吃驚。因為店主認為帶兵的貸款,必是有去無回。現在還得這麼及時,店主不免懊悔。蔣營官問胡雪岩是否在,店主謊稱胡雪岩在家養病。後來蔣營官偶然遇到胡雪岩,問他生病是否已好。胡雪岩說沒病。蔣營官非常吃驚,就帶他到酒館細淡。等胡雪岩把事情經過講完後,蔣營官非常感動。就因為胡雪岩為了蔣營官丟了差使,蔣營官下決心幫胡雪岩。他把自己兄弟的銀子分出十萬交給胡雪岩,讓他以這為本錢去開錢莊。再說得了胡雪岩資助的王有齡,在北上途中遇到了自己的“總角之交”何桂清。何佳清少年得意,已經官至江蘇學政。有這個麵子在,返回浙江後,王有齡成了撫台麵前的紅人兒,巡撫下委劄讓他做“海運局”的坐辦。這個衙門,專門為漕運改為海運而設,“總辦”由藩司兼領,“坐辦”才是實際的主持人。2.有心栽花,使王有齡發展壯大當官了以後,王有齡才得知胡雪岩遭遇了不幸,經過幾番折騰,王有齡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恩人胡雪岩。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王有齡有意到胡雪岩原來的錢莊去擺一擺官派頭,替胡雪岩出氣。胡雪岩反倒不願讓錢莊的大夥難為情,還讓王有齡去捧幾句。王有齡看出胡雪岩宅心仁厚,手段漂亮,對他愈發敬重。胡雪岩展布手麵,決定要博得同事舊好,上上下下,皆大歡喜。他很細心地考慮到他那些老同事的關係、境遇、愛好,替每人備一份禮,無不投其所好。這費了他一上午的工夫,然後雇了一個挑夫,挑著這一擔禮物跟著他去了錢莊。這一下,就把大家收服了。大家都有這樣一個感覺,胡雪岩倒黴時,不會找朋友的麻煩,他得意了,一定會照應朋友。胡雪岩關照王有齡,撫台、藩台、糧道,還有他們的手下人,一定要安撫好。該有的開銷好處,全靠自己識趣,提他一個頭。道路平了,這才不至於辦事中途出花樣,王有齡心領神會,深以為然。有了這一層,撫台大人對王有齡青睞有加,交托王有齡去上海買商米代墊漕米,早日完成浙糧京運的任務。漕米是天瘐正供,且當軍興之際,糧食乃兵營命脈,照例應一年一運,一年一清。漕米運達的速遲,與江南諸省地方官的官聲幹係甚大。按成例是以舟運穀到上海。撫台催逼甚緊,以前就曾為此逼死了一位二品大員。王有齡自覺無甚妙計,隻有盡力催運。胡雪岩體恤漕幫的苦楚,深知在此情勢下催運漕米,不過是費力不討好的法子。那麼什麼辦法才省力又省心呢?他想了個辦法,去上海在原地買商米代墊漕米,等來年漕米運到,就地變賣,抵消買商米的錢,二者差價部分,數量不多,以官款補上即可。這個主意,辦起來便捷,連撫台大人也深以為妙,就幹脆委托了王有齡去上海辦理。買商米的錢,一部分由胡雪岩的錢莊劃撥,另一部分由胡雪岩出麵,到原來的錢莊去墊撥。錢莊的大夥利害相權,有海運局這個衙門作後盾,又有胡雪岩放提的現成例子的鼓舞,膽子就壯了起來,心思也靈活了,接受了胡雪岩的建議。銀款有了著落,一行人就雇了一隻“無錫快”出發去上海。胡雪岩在鬆江遇到了朋友,說鬆江漕幫有十幾萬石米想賣。於是胡雪岩棄舟登岸,趕往漕幫。胡雪岩打聽了這一幫的情形。行輩最高的是一個姓魏的老夫人。現在全幫管事的是他的一個“關山門”徒弟,名叫尤老五。胡雪岩做主,把鬆江知府送來的一桌“海菜席”留著,上門謁見魏老夫人,請她吃酒。魏老夫人對漕米改道海運,頗為敵視。既然胡雪岩是“海運局”的,免不了不受歡迎。胡雪岩打開天窗說亮話,認為漕幫疲懶,隻會助長主張海運的人的忙;要想漕幫有飯吃,總還須漕幫自己爭氣。魏老夫人心中暗許,讓尤老五稱胡雪岩“爺叔”,好比“門外小爺”。不過十幾萬石米墊付給了浙江海運局,雖有些差價可以賺,但將來收回的仍是米,與鬆江漕幫這方麵低價脫手求現的宗旨,完全不符。胡雪岩察言觀色,設身處地替尤老五著想,就做中人,仍由錢莊放一筆款子給鬆江漕幫,等將來賣掉了米還清。尤老五既已答應拿米墊付,是絕不會食言的。胡雪岩不是隻管自己成了事就算了,還能替尤老五考慮他的難處,這一點讓尤老五對胡雪岩的為人有了進一層的看法。他幹脆陪著胡雪岩他們一同去了上海,利用自己的影響把事情很快安排妥帖。這件事做得實在順利。初涉江湖,便有了此番成就,著實不易。一趟下來。王有齡滿意,尤老五滿意,錢莊的大夥滿意,連跟隨的兩個官員也感到十分滿意。3.大展身手,各方服膺在上海逗留的時日,胡雪岩見王有齡有意於尋芳看花,就做主替他安排了露水夫妻。他又打探王有齡的口風,看他是否願意長期保留。王有齡的意思,玩玩是肯定樂意的,但不宜損及官聲。胡雪岩心領神會,做了妥善安排。上海一行,公事方麵,完成了商米代墊;私事方麵,彙了兩萬銀子到撫台黃宗漢老家。黃宗漢異常滿意,透出口風,不日定有酬謝。撫台的回報來得很快,讓王有齡署理湖州府。候補知縣,“本班”的實缺一天也沒當過,一躍而被委署知府,實在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不過,“海運局”這方麵不可不防。“坐辦”的差使要交卸了,虧空要彌補,經手的公事要交代清楚。後任有後任的辦法,倘或海運局的關係一斷,替鬆江漕幫借款擔保這一層,就會有很大的麻煩。王有齡從胡雪岩那裏學了許多處世手法,自覺靠朋友幫忙,才有今天,到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那一步,情願不補實缺,把這裏先料理好。有了這個念頭,就不怕沒有朋友。王有齡徹底了解自己的立場後,心神安定下來,在撫台麵前坦陳苦衷。而胡雪岩這邊,阜康的檔手台麵甚是放得開,剛開業就做了幾手博得錢業同行喝彩的事。胡雪岩自覺選人眼光很準,也就沒了後顧之憂,一心護送王有齡去湖州赴任。“無錫快”上的船家姑娘阿珠對胡雪岩情有獨鍾。胡雪岩半是逢場作戲,半是被阿珠的嬌憨打動,閑下來時兩人就傾心交談。生財的主意來得很快。胡雪岩從阿珠口中,了解了不少有關湖州絲綢生意方麵的情況,下定了決心要在此方麵有所成就。條件甚是便利,王有齡署理湖州,每年征收的錢糧要上交,不妨就地置貨,貨一轉手就可照繳不誤,做的是空手套白狼的無本生意。心思打定,胡雪岩就有意尋找幫手。阿珠他爹太過膽兒小,不過隻需他裝個門麵,具體到生意上,可以再找一個精明能幹的去跑腿兒。借了地緣就有人緣。胡雪岩一到湖州,當地的漕幫老大鬱四就和他交了手。鬱四見胡雪岩落門落檻,自己也有心做一做蠶絲方麵的生意,相見之下話題就投機了。胡雪岩知道,這個大生意有兩點別人所沒有的長處,自己的頭腦和鬱四的關係,兩者配合得法,可以所向無敵。這時,跑腳兒的也有了。有一個叫陳世龍的後生,孑然一身,身無恒業,做過刻字店的生意,因為沒有耐性,所以半途而廢,人卻年輕聰明,口齒伶俐。胡雪岩派了他去尤五那裏,聯絡運絲的事。因為有消息說上海小刀會要起事,隻怕碰得不巧,把貨物陷在裏邊。尤五說不定知道小刀會的內情,此去就是想向他請教一條避凶趨吉的路子。尤五果然知道小刀會的動向。不過他是局外人,絕不會卷入漩渦。回話告訴胡雪岩,七月底以前沒事。這下就可以放手去做了。收絲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就是由胡雪岩跟衙門聯絡,設法催收通欠,稅吏到門,不完不可,逼著有絲的人家非賣去新絲納官不可。胡雪岩覺得這個辦法太毒辣,叫老百姓罵殺,在湖州就站不住腳了,而且,這樣對王有齡的官聲也甚為不利。於是就隻能悄無聲息地去購買,絲行裏顯得格外忙碌,人手不夠了。事情一多,把胡雪岩的閑情逸致都催逼得無影無蹤。阿珠整日見不到胡雪岩,受了冷落,滿懷幽怨。這樣拖下去也不是個事,胡雪岩暇時細想,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阿珠和陳世龍撮合到一起。好在胡雪岩和阿珠相處,雖然幾次都到了攜手交好的時刻,機緣卻總不湊巧,所以二人的關係還是幹幹淨淨,沒有什麼可抱憾的。自己的心事給陳世龍和盤托出了,陳世龍自是萬分感激。胡雪岩了卻了一樁心事,就租船備貨,要趕在七月底以前把絲運到上海。王有齡卻接手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差使。新城有個和尚,聚眾抗糧,黃撫台要王有齡帶兵剿辦。新城的民風強悍,如果帶了兵去,說不定就激起民變。不剿即撫。候補州縣裏倒有個叫嵇鶴齡的,主張“先撫後剿”。主意是很不錯,隻是出主意的人恃才傲物,不願替別人去當這送命的差使。嵇鶴齡窮得“嗒嗒滴滴”,但就是不肯哭窮,不談錢。胡雪岩自覺非說動嵇鶴齡不可。剛好嵇鶴齡新近喪妻。胡雪岩穿上袍褂,戴上水晶頂子大帽,坐上轎子,徑自來拜嵇鶴齡。胡雪岩的辦法,一是直上靈堂跪拜,實是逼迫嵇鶴齡非見不可;二是贖回嵇鶴齡在當鋪裏的典當之物,從心理上軟化;三是曲意安排,為喪妻的嵇鶴齡續弦,再加上胡雪岩不錯的口才,由不得嵇鶴齡態度不和緩下來。一番暢敘,激出了嵇鶴齡當仁不讓的豪氣。嵇鶴齡雖是讀書之人,對《遊俠列傳》卻甚感興趣,聽說胡雪岩有江湖上行走的朋友,自覺傾慕不已,更是有意結交。所以對新城之行,竟是自告奮勇。胡雪岩回頭來料理自己的絲貨。到了上海,胡雪岩板持不賣,洋行方麵因為小刀會起來的關係,處於觀望之中,所以最大的兩項“洋莊”貨色,茶和絲都變成有行無市,混沌一團。和洋行打交道,胡雪岩結識了通事古應春。談起洋務,古應春對兩種人最是感到鄙夷不屑,一種是開口就是“夷人”,把人家看做茹毛飲血的野人,再一種是聽見“洋人”二字,就恨不得先跪下來叫一聲“洋大人”。至於自己人互相傾軋排擠,讓洋人有機可乘,占了大便宜,這類人就尤其可惡。胡雪岩看他那憤慨的神情,知道他必是受過排擠,有感而發。“不遭人妒是庸才”,受傾軋排擠的人,大致能幹的居多。看他說話,有條有理,見解亦頗深遠,可以想見其人。於是有心籠絡他成為自己的幫手。尤五在江湖上,古應春在洋場上,胡雪岩自己在官場上,都有一番關係勢力,三方麵一湊,可以大大做它一番市麵。胡雪岩的分析讓古應春頗受鼓舞。三個人一合計,眼前就有一筆現成的生意:軍火。購買洋槍,幫助地方辦團練。生意談得很順利,胡雪岩急於先帶幾百支槍回去試用,對價錢就扣大不扣小。洋人認為跟胡雪岩做生意很痛快,額外送他一支最新式的“後膛七響”,以表敬意。有尤五的關係在,一路上的安全不成問題。王有齡對這批槍也頗感興趣。因為地方要練兵自保,防備太平軍,朝廷對練兵一事也頗嘉許。能有新式裝備,起碼眼前就可以激勵團練的士氣,對保證實力是大大有益的。嵇鶴齡之行大功已成。嵇鶴齡不負所望,協同地方紳士,設計擒獲首要各犯,已經解到了杭州審訊法辦。撫台已經出奏了保案,為出力人員請獎。隻是首功的嵇鶴齡隻給了一個明保。胡雪岩深解其中的鬼道,回去後就封了兩千五百兩的銀票送到了撫台手下辦事的人手中。然後他通知王有齡,可以去見撫台了,撫台當麵答應王有齡交了海運局差使,由嵇鶴齡接任。團練卻是官督民辦,地方上自己籌了餉,自己保管。湖州富庶,地方上也熱心,團練經費很充裕。有了胡雪岩購回的這批洋槍,是個很好的“藥引子”,湖州團練的大批經費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存入阜康。還可以跟撫台上個條陳,兵在精不在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現在能買到洋槍,對防務大有裨益。這些道理,撫台在內,上上下下,都是明白的。看來籌買洋槍是多多益善,隨後的生意還忙得很。不過眼下黃撫台有調動的消息。如果他一走,來接他的人不知怎麼樣。王有齡心裏沒著落,頗有急流勇退之想。局麵剛剛打開,這種想法頗為不利。胡雪岩想了一個辦法,既然黃撫台此人極難伺候,倒真還不如換個人來,隻要繼任對王有齡無礙就行。當然,最好的辦法,是去勸說何桂清調任浙江。要做就要趁早,自然有一批花費,胡雪岩這裏可以替他想辦法。短短半年工夫,胡雪岩經手的款項,已有五十萬兩銀子之多,杭州、湖州、上海三處做生意,局麵已經架起來了。撫台的去留,關乎王有齡的官運前程,自然也關乎自己的生意。既然何桂清那裏可能性甚大,倒不妨遊說一番。先要去湖州一趟。一為絲行生意,二是鬱四新近喪子,又和家人鬧不和,心境頹喪,需要自己去撫慰調解。這兩樁事辦完了,自己卻撞了個意外的喜事。原來,胡雪岩結識了一個寡婦,一見之下甚是傾心,詳細打聽後,聽說寡婦的叔父豪賭,卻又死要麵子,不肯自己的侄女給人做小。本來胡雪岩覺得這事要談起來,甚是棘手,犯不著為此耽誤了生意。但是,鬱四一手經營,把各方麵關係都疏通了,請胡雪岩做了個現成的新郎官。胡雪岩深覺鬱四盛情可感,難得他這片心,這番力,交朋友交到這樣,實在有些味道了。有了這個曲折,胡雪岩又收了這個豪賭的小叔劉不才。憑著劉不才的賭技和玩樂場的手麵,交上了南潯的闊少龐二。龐二是絲業世家,幾代蓄積,其殷厚之處,遠非外人所能想象。如果把龐二的絲和胡雪岩的絲加起來,就占到上海市麵的百分之七十,實力盡夠和洋人較勁兒。胡雪岩已得到了極機密的消息,江蘇的督撫,已經聯名出奏,因為在上海租界中的洋人,不斷以軍械、糧食接濟劉麗川;所以他們決定采取封鎖的措施,斷絕內地與洋人的貿易,迫使其轉向“助順”。這一來,絲茶兩項,來源都會斷絕,在上海的存貨,洋人一定會盡力收購,隻要能夠“壟斷”,自然可以居奇。龐二有闊少作風,遇事最果斷,全權委托胡雪岩去和洋人談交易。胡雪岩深知有了寵二的委托,不但洋商的交易可以順利達成,而且自己的聲望,立刻就會升高,所以話頭留得越發“落門落檻。”讓胡雪岩大出意外的是,洋人那方麵變了卦,表示年關以前,無意買絲。外國人也變得門檻精了,知道中國商場的規矩,三節結賬,年下歸總,需要大批頭寸,有意思“殺年豬”。胡雪岩花了多少日心血在絲業方麵,就是為了要弄成“一把抓”的優勢。到了眼下需要向洋人屈服的時候了,胡雪光徹夜彷徨,想不出對策。與其便宜洋商,不如便宜自己人!派了劉不才去和龐二商量,龐二很爽快,調撥了頭寸。絲是保住了,軍火生意上卻冒出了對手。炮局的龔氏父子,走了黃撫台三姨太的路子,決定跟洋商買一萬五千支洋槍,就在這兩天要立約付款。聽了這個消息,胡雪岩大為詫異,買洋槍是他的提議,如果試用,大量購買,當然應是他經手來辦。中途易手,不用說,其中必有貓膩。事情不算太難,這一麵有人上折,說有便宜得多的洋槍可以購買。折一上,龔氏父子就沉不住氣了,提出一個辦法,雙方合作,劃讓出五千支槍的生意來。胡雪岩機警,發現龔氏父子所簽合同詞語含糊。洋人包運,極有可能被小刀會眼紅搶去,到時吃了官司,就成了不了之局。龔氏驚駭不已,對胡雪岩的提醒甚為感激,答應兩方麵的槍支合在一起運,由胡雪岩這麵派人和尤五聯絡。蠶絲生意和軍火生意都有了著落。後來在軍火運送上,胡雪岩遇到了大麻煩,地方幫會和太平軍有了聯係,準備一等軍火運出上海,就在中途把它搶走。由於事先不知道這批軍火和胡雪岩有聯係,鬆江的魏師爺答應出手相助。既然這批軍火生意現在由胡雪岩來做,魏師爺自然是不動手了,但是其他幫會各自獨立,去做說服工作費了胡雪岩一番周折。不過胡雪岩為人寬宏,抱定廣交朋友,少樹冤家的宗旨,采用招降安撫的辦法解了軍火運輸之危。蠶絲生意也有一段波折,起因於龐二在上海的大管家朱福年。朱福年因為有彩頭可抽,就私下單方和英國絲商訂了約,願意以低價出賣龐二手頭的絲貨,這種拆爛汙的行為,正是古應春最為忌恨的,因而和胡雪岩想了個法子,讓朱福年知道自己的私錢既然來路不明,並非無人知曉。朱福年見風使舵,斷了與英商的交易,轉投胡雪岩的懷抱,這樣胡雪岩聯合對付洋商的目的終於達到,第一筆大宗絲生意就成交了。4.攥住何、王、薛,迎來人生小高潮此間,胡雪岩帶著自己的新歡阿巧姐去蘇州拜見何桂清,勸說何桂清早做活動,想辦法調任浙江。進京的花費,麵兒上講明是胡雪岩放款給何桂清。何桂清見了阿巧姐,羨慕不已,神魂顛倒,委托胡雪岩為他覓妾。胡雪岩把何桂清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心中不免作酸。但他很冷靜,就當估量一筆有暴利可圖,但亦可能大蝕其本的生意那樣,不動感情,純從利害去考慮,最後他終於下了決心,把阿巧姐重金贖出,安置在蘇州一個富室朋友家中,準備擇日成全何桂清的美事。不久,何桂清放倉場侍郎。隨後,又放浙江巡撫。他委派王有齡署理糧台,督辦漕米和稅收。王有齡有胡雪岩這個活高參,每年征糧幾十萬石,厘稅幾十萬兩。由於杭嘉湖地區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商業發達,何桂清、王有齡憑此地為清廷辦了一些好事。因為辦糧有功,王有齡又援杭州知府,迭署鹽運使、按察使。後何桂清赴江蘇任兩江總督,又提拔了布政使薛煥為江蘇巡撫。蘇、淞、杭地帶遂成為何、王、薛的勢力範圍。何、王、薛三人聽從胡雪岩的建議,在這一帶設立裏局征稅,又委胡雪岩的阜康錢莊管理解往江南大營的糧運和軍火購置款項。後來胡雪岩又提議他們聯合洋人剿滅太平軍,三人深以為計,聯合出奏。就在這一時期,胡雪岩受了山西票號的啟發,北上京城設立了阜康銀號。由於其經營思路在於為客戶保密守信,所以時任福州將軍,後任內閣大學士的文煜甚為讚賞,一下子就存入四十多萬兩銀子。阜康各分號在全國各地紛紛設立,形成了“北票南莊”的格局。錢莊以吸納公私存款為要務,迅速擴大規模。太平軍頻頻進攻浙江那幾年,胡雪岩已經站穩了腳跟兒。第一樣是錢莊,這是他的根本;第二樣是絲;第三樣是典當和藥店。在胡雪岩看來,開典當和藥店是為了方便窮人,要讓老百姓都曉得胡雪岩的名字,這是利人利己,一等一的好事業。另一項與民生國計有關的大事業,是準備利用漕幫的人力、水路上的勢力跟現成的船隻,承攬公私貨運,同時以鬆江漕幫的通裕米行為基礎,大規模販運糧食。按胡雪岩的看法,做小生意遷就局勢,做大生意就先要幫公家把局勢扭過來。大局好轉,生意自然就有辦法。眼光看到這裏,胡雪岩就幫助官府,想出了許多辦法來治“長毛”,不久,胡雪岩的生意就又有了一個新模樣。何桂清曾出主意發行官鈔,但願意使用的人極少。胡雪岩認為,官府的信用是要靠大家維護的。所以別人不要,他要。官府見胡雪岩替自己做了信用,自然十分高興。後來,官府在這一帶的錢貸用度,慢慢都通過阜康錢莊,胡雪岩也就逐漸控製了整個江南地區的錢業,成為數一數二的錢業大主。二、嘔心瀝血,勢成左宗棠的左右股肱在晚清三大重臣之中,胡雪岩的命運與左宗棠最為密切。甚至可以說,左宗棠晚年最驕人的事跡中有著胡雪岩的極大功勞。這主要在於胡雪岩千方百計為左宗棠排憂解難。何、王集團土崩瓦解之日,胡雪岩已經開始在為自己尋找新的商業保護人。這一次的尋找是有意識的,不過也不得不遷就時局,左宗棠這樣一位世紀人物恰在此時出現了。左宗棠從一個師爺到獨霸一方的封疆大吏,胡雪岩做出了卓絕的貢獻。胡雪岩為他籌糧籌餉、購置槍支彈藥,購買西式大炮,購運機器,興辦船業,籌借洋款。這些事耗去了他大部分精力。但是胡雪岩樂此不疲。第一是因為這些事本身就是商事,可以從中贏利;第二是因為左宗棠必須有了這些東西,才能安心平撚剿回,興辦洋務,成就功名大業。左宗棠是個英才,左宗棠事業日隆,聲名日響,他在朝廷中的地位日益鞏固,胡雪岩就愈加踏實。他原來之所以仰賴官府,就是為了減小風險,增大安全性。現在有了左宗棠這樣一個大員作後盾,有了朝廷賞戴的紅頂,賞穿的黃褂,天下人莫不視胡雪岩為天下一等一的商人,莫不視胡雪岩的阜康招牌為一等一的金字招牌。從此之後胡雪岩敢放心地一次吸存上百萬的巨款,也可以非常硬氣地與洋人抗衡。任何一個以本業為主,不能上傳下達的商人都不敢像他這麼做。隻有一個胡雪岩,把握住了這個時期的特點,而且做到了。1.痛失好友,胡雪岩孤立支撐何桂清畏於太平軍的進攻而逃離常州,一時招致許多物議。何、王、薛集團也逐漸處於四麵夾攻中,最終不保。何桂清臨亂逃脫,而且還用槍打死了攔道跪求他留城堅守的地方士紳,一時群情大嘩。曾國藩為首的湘係,很久以來就對何桂清督辦漕米,征收厘捐,隻供應江南大營,不供應西線將官很有意見,現在何桂清自招其咎,曾國藩自然不會放過消滅對手的機會。為了這個緣故,當李秀成部大兵壓境,攻打杭州時,曾國藩卻命令左宗棠帶領的湘軍羈留於皖贛邊境,勒馬觀變。太平軍李秀成兵圍困杭州不過四十天,城內就鬧起了饑荒。先是由胡雪岩發起開辦了施粥幫,沒多久,粥廠不得不關閉。但官米還在計口平賣,米賣完了賣豆子,豆子賣完了賣麥子。又不久,米麥雜糧都吃得光光了,便吃藥材南貨,熟地、米仁、黃精都可以代飯。再後來就是吃糖、吃皮箱、吃釘鞋,吃草根樹皮。到胡雪岩間道潛出杭州時,杭州城內屍積道旁,兵士爭取心肝下酒,饑民亦爭臠食之。胡雪岩受王有齡重托,到上海辦米。兩千石米好弄,運米卻隻有海道可走。尤五原和沙船幫勢不兩立,現在不得不去和沙船幫講好話,請他們派人幫忙運糧,還要雇華爾的洋槍隊護送。糧食到了杭州城下,卻運不進去。太平軍把杭州城圍得嚴嚴實實,城內幾次派人往外衝都沒成功。苦等半月有餘,洋人限定的最後日期到了,絲毫沒有通融,非開船不可。胡雪岩無奈,往杭州城方向拜了幾拜,權當坐奠,然後痛哭失聲而去。十八船糧食轉運寧波。寧波城也已經被太平軍攻下。不過寧波有租界,在“中立區”避難的中國人,有七萬之多,糧食供應,來得正是時候。接頭聯絡的商人要胡雪岩給糧食開個價。胡雪岩卻另有心思。他不準備讓對方付錢,但是對方需要做出保證,將來以同樣數量的糧食歸還。哪一日杭州城收複,哪一日糧食就得起運,去接濟那裏的饑民。杭州城終於不保。王有齡自道“不負朝廷,隻負了杭州城內數十萬忠義士民”,在巡撫衙門,上吊殉節。胡雪岩原有再入杭州城,與王有齡同生共死的想法。為的是二人的友情,怕別人說他隻曉得富貴,不知道啥叫生死交情。王有齡拿《史記》上趙氏孤兒的故事跟他作比:守城守不住,不過一死而已,這比較容易,而到上海辦米就跟“立孤”一樣較難,胡雪岩要做保全趙氏孤兒的程嬰。2.各有所需,左、胡迅速結盟同治元年,左宗棠從安徽進入浙江,穩紮穩打,先求不敗。第一步肅清衢州,作為他浙江巡撫在本省境內發號施令之地。又派浙江藩司蔣益澧為主將,攻富陽,窺杭州,奪回杭州是遲早的事。胡雪岩開始計劃,重回杭州,由劉不才作先鋒,去收服一個張秀才,化敵為友,做個內應。等清軍奪回杭州,張秀才父子因為開城迎接蔣益澧有功,獲了一張七品獎狀,並被派為善後局委員,張秀才趁機進言,杭州的善後非把胡雪岩請回來主持不可。蔣益澧深以為然。胡雪岩隨船運來了一萬石糧食。蔣益澧大出意外,這批米真如從天而降,令人驚喜交集。當即答應撫慰官軍,整飭軍紀,嚴禁騷擾市民。藩庫的收支,均交阜康代理。蔣益澧又派軍官,送胡雪岩到餘杭拜見左宗棠。左宗棠對於胡雪岩是有些不以為然的。一是外間傳聞胡雪岩在公款上動了手腳,左宗棠正準備上折嚴參;二是以胡雪岩與王有齡的關係,他居然做不到誓共生死,不免讓人有些看法。胡雪岩連番多禮,到底將左宗棠的湖南騾子脾氣擰過來了。等胡雪岩款訴心曲,講到王有齡如何以“趙氏孤兒”作比,下跪勸他離開杭州采糧,以及自己如何久等而糧食無法運進杭州,隻好痛哭而返,左宗棠聽得為之動容。及至得悉胡雪岩已有一萬石米運到,左宗棠甚為感激,落座升炕,留客吃飯。胡雪岩對這位人物的脾性已經很了解,就拿李鴻章和他相比,稱許他隻會做事,不會做官。左宗棠聽了,大為過癮。從杭州的善後談到籌款的事,胡雪岩都有一套辦法,滔滔不絕,言無不盡。籌餉之道多端,大致不外兩途。第一是辦厘金,這要靠市麵興旺,無法強求,第二是勸捐,這幾年捐得起的都捐過了,不過還有一路人,他們捐得起,而且肯捐。照胡雪岩的分析,這十幾年中,太平軍裏有些人積了點錢財,而退藏於密。太平軍一旦失敗,很多人當然要治罪。可是雖罪在不赦,卻人數太多,辦不勝辦。株連過眾,擾攘不安,實非戰亂之後的休養生息之道。所以最好的處置辦法是,動以利害,曉以大義,手頭上舍了一筆,略施薄懲,換個尋出路的機會。以左宗棠的處境、想法和因應之道,隻要不傷天害理,任何籌餉的辦法,都可以得到他的同意。善後奉“以工代賑,振興市麵”八個字為宗旨,這樣一方麵為了賑濟,另一方麵做了複舊的工作。恢複元氣的辦法也很簡單,三個字:不騷擾!左宗棠深明養民休息的利害,答應胡雪岩,凡擅征舊欠,抓差拉夫的,殺無赦。有了這話,胡雪岩的善後工作做起來就順手了。左宗棠也漸漸視胡雪岩如心腹,凡事總拿他來討主意。3.嘔心瀝血,勢成股肱金陵城攻陷,幼天王洪天貴福出逃,朝廷論功行賞,曾國藩封侯,曾國荃封伯。左宗棠得諭旨“俟浙贛肅清後再行加恩”,相形之下,未免難堪,尤其是李鴻章封爵,使得左宗棠更不服氣。再有一層,戰敗的太平軍如山倒堤崩般湧入浙江,曾軍但顧自己爭功,竟是以鄰為壑了。曾國藩與左宗棠、左宗棠與李鴻章結怨,形諸表麵。曾國荃已被委以浙江巡撫,而左宗棠遲遲不交差。朝廷調和將帥,另派馬新貽去浙江任巡撫。馬新貽一到任,胡雪岩就有不得不走之勢。左宗棠打算將他調到福建,但不必隨他一起行動,可專駐上海,為他經理一切。胡雪岩毫不遲疑地答應下來。左宗棠著手部署到福建以後的人事,奏折的案由是“辦理餉需各員,請旨獎勵”,附帶請求調用。其中當然有胡雪岩,他本來是“鹽運使銜”的“江西試用道”,左宗棠奏請“改發福建以道員補用,並請賞加按察使銜”。請胡雪岩長駐上海,為的是軍餉、軍糧和軍裝(械),緩急之際,唯胡雪岩是問。胡雪岩替左宗棠辦事,第一是采辦西洋兵器,炮彈子藥,絕不讓前方短缺。第二是餉,數目不大,隨時都有,數目太大,可預先囑咐一聲。還有一事,左宗棠想自辦船廠造兵輪。至於經費,因數目巨大,照胡雪岩的意思,不妨跟洋人借債,由海關的年收入擔保。不久因西北回人作亂,上諭調左宗棠任陝甘總督。上諭到時,左宗棠正在大辦保案。對胡雪岩單獨保薦,稱為密保,措辭極有分量。說是:“按察使銜福建補用道胡光墉,自臣入浙,委辦諸務,悉臻妥協。杭州克複後,在籍籌辦善後,極為得力,其急公好義,實心實力,迥非尋常辦理賑撫勞績可比。迨臣自浙而閩、而粵,疊次委辦軍火軍糈,絡繹轉運,無不應期而至,克濟軍需。……(懇請)破格優獎,以資鼓勵,可否賞加布政使銜。”加了布政使銜,便可改換頂戴。原銜按察使,臬司是正三品,戴的是亮藍頂子,布政使,藩司是從二品,便可戴紅頂子了。捐班出身的官兒,戴到紅頂子,極不容易,買賣人戴紅頂子,是絕無僅有的事。飲水思源,沒有王有齡,何有今日?胡雪岩因而又特地到王有齡老家去了一趟,登門哭祭,贍恤遺屬。在胡雪岩的努力下,船廠最終建起來了。但左宗棠出於爭勝之心,非要和李鴻章的洋務一比高低,所以即便他赴任西北,這船廠仍可以由後來的沈葆楨繼續督辦。而胡雪岩自己難卸雙肩,必須頂石臼做戲,不能半途而廢。西北征伐,首先要籌辦兵餉。左宗棠的心思極深,決定采用練馬隊、造炮車、辦屯墾的辦法,穩紮穩打,以十年為期,平定回亂。要兵要糧,要槍要餉,要辦屯墾,一年下來,要籌三百多萬兩的餉,實在不是一筆小數目。可以向各省要求協餉,但通算下來,即便先籌借半年的餉,仍是大半之數沒有著落。這就要顯出胡雪岩的身手了。他匆匆收拾行裝,直航上海,與古應春密談。古應春已是英商江豐銀行的買辦,由他牽線,和江豐銀行達成協議,供款一百二十萬兩,月息八厘,借款筆據,由各海關出印票,並由各省督撫加印,到期向各海關兌取。左宗棠完全同意。但等奏準,已是開春,絲茶兩市方興,正需放款,因而利息提高到一分三厘。於是流言四起,說胡雪岩從中漁利。尤其是李鴻章一派的人,不但展開口頭攻擊,且有實際的破壞活動。經過胡雪岩的巧妙周旋,這筆大借款還是做成功了,也是中國代理外債的開始。而左宗棠的勳業,及胡雪岩個人的事業,亦因此而有了一個新的開始。胡雪岩事業的巔峰,亦正是左宗棠“西征”成功,新疆初定,晉封二等侯,一生勳業的巔峰,時在光緒四年春天。左宗棠心裏明白,沒有胡雪岩籌餉及後勳支援之功,他的“西征”不可能獲得輝煌的成就。因此,這年四月十四日,左宗棠會同陝西巡撫鍾麟,聯銜出奏,請“破格獎敘道員胡光墉”,曆舉他的“功勞”,計九款之多。前麵五款是曆年各省水陸災荒,胡雪岩奉母命捐銀賑濟的實績,因而為胡老太太博得一個正一品的封典,使得胡雪岩在杭州城內元寶街的門宅,得以大起門樓,浙江巡撫到胡家,亦須在大門外下轎,因為巡撫的品秩隻是正二品。後四款是胡雪岩真正的“功績”。一是胡雪岩在杭州設了一座字號“胡慶餘堂”,規模宏大,聲名媲美北京同仁堂的藥店,曆年,西征部隊日常所需的“諸葛行軍散”、“辟瘟丹”、“神曲”、“六神丸”之類的成藥,治跌打損傷的膏藥、金創藥,以及軍中所用藥材,都由胡雪岩捐解。其次是奉左宗棠之命,在上海設立采運局,轉運輸將毫無延誤。再次是經手購買外洋火器,物美價廉。泰西各國出有新式武器,隨時采購,運至軍前,左宗棠認為“新疆速定,雖已兵精,亦由器利”。最後一項最重要,即為左宗棠籌餉,除了借洋債及商債,前後合計在一千六百萬兩以上,各省的“協餉”,亦由胡雪岩一手經理。協餉未到,而前線不能不關餉時,多由胡雪岩代墊。湘軍、淮軍多曾出現過索餉嘩變事件,隻有西征之師從不“鬧餉”。光緒六年十一月,左宗棠奉旨入覲。“欽差大臣督辦新疆軍務”及陝甘總督的差缺,分別由他麾下大將劉錦棠及楊昌浚接替。左宗棠於第二年正月底到京,奉旨以東閣大學生管理兵部,派為軍機大臣,並在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當他從甘肅啟程時,曾專函胡雪岩,約他燈節後在北京會晤,正題是借洋債。左宗棠內召入軍機,接替他的兩位大將,資望不足,陝甘貧瘠,左宗棠必須為他們籌好了餉,西征的功績,才算有了著落。胡雪岩帶了兩位洋行的經理代表隨行,與左宗棠講好了條件,準備在兩三天後出奏。左宗棠做事獨斷獨行,四百萬銀子,請洋人一回上海即預備,事情就算定局了。事情辦得順手,實際上還是借了胡雪岩私下打通關節。朝廷大員寶鋆是反對借洋款的。胡雪岩一麵派人奉敬兩萬兩銀子,一麵又把了寶鋆的心脈,接走了令他頭痛不已的二弟寶森到上海、杭州去玩。寶鋆投桃報李想了個兩全的辦法,暗示左宗棠硬吃一注,生米煮成熟飯,朝廷看他的麵子,不會跟他計較。出奏的當天就接到準予備案的批複,不到三天工夫,一切都齊備了。在左宗棠任職期間,胡雪岩管理賑撫局事務。他設立粥廠、善堂、義墊,修複名寺古刹,收斂了數十萬具暴骸;恢複了因戰亂而一度終止的牛車,方便了百姓;向官紳大戶“勸捐”,以解決戰後財政危機等事務。胡雪岩因此名聲大振,信譽度也大大提高。左宗棠在同太平天國戰爭中,認識到了西方先進軍事技術的重要性,迫切地要求向西方學習、自強禦侮,但由於他的特殊身份,不便與外國人打交道。這樣,與左宗棠聯係極為密切,諸通華洋事務的胡雪岩在洋務運動中又找到了用武之地。他協助左宗棠創辦了福州船政局、甘肅織呢總局;幫助左宗棠引進機器,用西洋新機器開鑿涇河。毫不誇張地說,左宗棠晚年的成功中有著胡雪岩極大的功勞。三、搞定幫派,操縱江湖勢力胡雪岩很注意培植漕幫勢力。和他們共同做生意,給他們提供固定的運送官糧物資的機會,組織船隊等,隻要有利益,就不會忘掉漕幫。江湖勢力在晚清漸趨衰落,主要是因為各種社會經濟因素變化引起的。不過即使大不如前,江湖勢力仍不可小視,他們一直以各種形式重新組合,發揮著自己的作用。漕幫就是其中之一,它控製著米糧的水路運輸。江浙一帶是清朝產糧重地,糧食運往北方的一個重要途徑就是水路。王有齡上任“海運局”坐辦,統管浙江一省的糧食北運,這時上麵要求從上海迅速將糧海運至京。因此,要想把任務保質保量地完成,王有齡就不得不與漕幫打交道。這一重任自然就落到了胡雪岩的肩上。1.督辦海運,結交漕幫王有齡的運氣還算是不錯的,努力得到了回報,補得了實缺。補得了個什麼實缺呢?他被委任為海運局衙門的“坐辦”。清朝皇帝大臣所需的糧米,均是由魚米之鄉的蘇杭地區通過運河運往京城的,稱為“漕運”。參與運糧工作的一班人馬,稱為“漕幫”。後來因連年戰事,漕運常常阻塞,造成運糧誤期,於是朝廷下旨改漕運為海運。海運局衙門便是專為漕運改海運而設立的,“總辦”由藩司兼領,相當於局長,“坐辦”還算不上局長,卻是主持實際工作的人。王有齡在高興之餘又深感憂慮,這個官職幹係重大。如果糧米按時送去,那就算盡職盡責;但如果不能按時運到,那就不得了了。我們想皇帝要是沒有糧吃,那豈不是天大的責任?中國人的事情其實隻有四個字,叫做可大可小,說大就是大事一件,說小就是小事一樁,重要不重要隨時都會變化,完全因人而定。所以,海運局的工作說好辦很好辦,說難辦也很難辦。王有齡素來有抱負,現在有了一展身手的機會,於公於私都很想做出些成績來,但他做海運的事情畢竟不是內行,所以就去找胡雪岩商議。胡雪岩本來就機敏果斷,洞察事態,再加上幾年社會磨煉,大小事情講起來都是頭頭是道。他跟王有齡分析說,現在太平軍鬧得厲害,河道不暢,朝廷不得已改用海運,但以前漕幫的那些人不能得罪,必須取得他們的理解和支持。現在兵荒馬亂,市麵上糧米緊張,一時很難收到大批的糧食,而漕幫與糧商關係很好,手中又有囤糧,如果能夠出手相助,必將事半功倍,若是他們從中作梗,將是很大的麻煩。王有齡聽得頻頻點頭,既而又麵有難色,因為他剛剛上任,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道應該從哪裏入手。胡雪岩看出王有齡的心思,笑了笑說:“沒有關係,此事交給我好了,我代你去打通關節便是。”話雖如此,王有齡聽了還是將信將疑,但是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隻好交由胡雪岩先去辦理。我們中國人有一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要跟漕幫拉關係,當然也要先從老大下手。胡雪岩經過多方打聽,大概了解了漕幫的情況,鬆江漕幫中前主事姓魏,已去世,而老夫人尚在,雖是女流之輩,卻有俠義之風。現在主事的姓尤,行五,人稱“尤五”,是前主事的徒弟,視老夫人如母。胡雪岩很清楚這宗生意不容易做,可一旦做成,浙江糧米上運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所以他決定親自上門拜見尤五。胡雪岩在兩位朋友張老板和李老板的引領下,來到了尤家。碰巧尤五不在家,家中隻有魏老夫人在,胡雪岩仔細觀察了一下,發覺魏老夫人麵露英氣,在漕幫可能有很大影響力。胡雪岩以後輩之禮拜見,老太太有些倚老賣老似地口中連稱“不敢當”,身子卻隻略微傾了傾,緊接著用一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了胡雪岩一番,胡雪岩決定從老夫人著手來突破尤五。一陣寒暄過後,魏老夫人直率地問胡雪岩此行的真正目的,胡雪岩也就不便再拐彎抹角了,他向魏老夫人詳細地說了此行的目的。聽完他的話後,魏老夫人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胡雪岩心裏很平靜,因為漕幫的反應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良久,魏老夫人睜開眼睛,炯炯逼人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也嚴肅起來。“胡老板,你知不知道漕運改走了海道,這等於是砸了我們漕幫的飯碗,至於豐裕賣米一事,我不太清楚,不過在商言商,胡老板有錢買米,豐裕卻不肯賣,這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我們漕幫一定會出來說兩句公道話的。倘若隻是墊一墊,做生意的人,將本求利,自然要敲一敲算盤,此刻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聽了魏老夫人的一番話,胡雪岩明白對方是在試探自己,同時又有責怪之意。但他並沒有驚慌,相反卻更加胸有成竹地大聲說道:“老前輩,恕我直言。如今戰事緊急,朝廷急等著浙米進京,為此已經撤了幾個官了,此次如若再誤期,朝廷追究下來,我們難脫罪責,我想漕幫也難辭其咎吧!為漕幫弟兄想想,若誤在河運,追究下來,全幫兄弟休戚相關,很有可能被打上通匪的罪名,前輩安忍如此?”江湖中辦事,很重情、義二字。胡雪岩巧妙地以“義”相激,正好擊中要害,使得魏老夫人不得不仔細思量。胡雪岩又詳盡地給魏老夫人分析了利害之處,魏老夫人終於心中默許,遂叫人將尤五找了回來。尤五四十來歲,生得矮小而沉靜,但渾身肌肉飽滿黝黑,兩隻眼睛暗含神光,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的角色。魏老夫人將他引見給胡雪岩和張、李兩位老板。尤五對他們也是非常客氣,稱胡雪岩為“胡先生”。魏老夫人說:“胡先生可以說是祖師爺那裏來的人,一副俠義心腸,以後你就稱他為爺叔吧。”尤五立即改口,叫聲“爺叔”。“爺叔”是漕幫中人對幫外至交的敬稱,漕幫上下都非常尊敬,這還真叫胡雪岩有點受寵若驚,雖然他極力推辭,但魏老夫人向來說一不二,尤五更是一口一個“爺叔”叫著,其餘的人也就齊跟著這樣稱呼他了。當晚,胡雪岩將尤五請到自己的住處,商談買米一事,見尤五麵露猶豫之色,隻是迫於老夫人的麵子不好講,所以口頭上答應了,心裏麵卻是十二分的不願意。見此情景,胡雪岩並沒有強人所難,買了米就走。胡雪岩誠懇地問他是不是有什麼難處,並請尤五直說,否則他就不買這批米了。尤五一見胡雪岩態度真誠,毫無虛言,就說了實話。他說:“不是不肯賣掉這批米,隻是目前戰亂當頭,米價一定看漲……”沒等尤五說完,胡雪岩就把話接過來:“隻要漕幫這批米先借給海運局作海運之用,阜康錢莊不僅可以給漕幫貸款,而且米價可以按最高價計算,絕不讓漕幫吃虧。”尤五聽了,當然沒話說,因為這樣一來,倒是胡雪岩幫了漕幫一個大忙了,這樣的好事,何樂而不為呢?胡雪岩為什麼這樣說?因為他明白,如果把別人逼得無路可走,就等於給自己製造困難。他如果開口就說:這是朝廷的命令,由不得你們想不想做,不做官府就要拿你們定罪……此類話語是江湖人士最受不了的,那樣漕幫寧可魚死網破也絕不會同他合作。胡雪岩欲擒故縱的一句“幫兄弟忙不可勉強,我們寧可另想辦法,也絕不能使好朋友為難”,使得尤五的態度有了徹底的轉變。很多事情一來一回,就看怎麼去拿捏。胡雪岩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把話說得讓別人聽得進去,當然能夠爭取到主動,這又是他很靈巧的地方。胡雪岩了解了這一情況後,馬上找到錢莊老板張胖子商量,看錢莊能不能等漕幫把退還的米賣掉後再收回現在支付的銀兩,而不是一退米就急於收回。張胖子對胡雪岩非常信任,言聽計從,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尤五的難處解決了,他自然非常高興,同時也極為欣賞胡雪岩的義氣,覺得他不像其他商人那樣勢利,於是買米的事很快就辦妥了。胡雪岩這一次不僅買到了米,還買到了與尤五的“情”。自此以後。尤五對胡雪岩是“唯命是從”,隻要是胡雪岩的貨,漕幫絕對是優先運輸的。所以胡雪岩的貨運向來是暢通無阻、往來迅速。不僅如此,尤五還把他在漕幫了解到的商業信息,及時向胡雪岩報告,使得胡雪岩在第一時間知道了很多商業情報,在商業活動中搶占了先機。和尤五打交道,胡雪岩不但處處留心照顧到鬆江漕幫的利益,而且盡己所能放交情給尤五。加上胡雪岩一向做事一板一眼,說話分寸之際特別留意,給尤五的印象是,此人落門落檻,值得信任。有了這個印象,“民折官辦”購糧一事辦得很順利,尤五也把他尊為門外兄長,凡事請教。後來表明,尤五這股江湖勢力給胡雪岩提供了很大方便。胡雪岩在王有齡在任時做了多批軍火生意。在負責上海采運局時,又為左宗棠源源不斷地運輸新式槍支彈藥。假定沒有尤五提供的各種方便和保護,就根本無法做成。胡雪岩很注意培植漕幫勢力。和他們共同做生意,給他們提供固定的運送官糧物資的機會,組織船隊等,隻要有利益,就不會忘掉漕幫。胡雪岩有一個固定不變的宗旨就是:“花花轎兒人抬人。”我尊崇你,你自然也抬舉我。勢就是這樣做成的。江湖勢力在晚清漸趨衰落。主要是因為各種社會經濟因素變化引起的。比如洪門和漕幫,當年借重的是連接南北的運輸河道。河道一旦衝淤堵塞,財路一步步衰微,江湖勢力也就一步步減退。又比如鏢局,當年押銀護款,呼嘯南北,哪一個錢莊不需要借重鏢師?後來銀票興起了,劃彙製度也形成了,鏢師逐漸由有人尊敬到無人借重,勢力就自然江河日下。不過,即使大不如前,江湖勢力也還一直以各種形式重新組合,發揮著自己的作用。比如國民黨時期上海的青紅幫,“蔣介石”還曾投帖門下,借重他們以求在上海灘立足。所以,在胡雪岩生活的時代,江湖勢力仍是影響社會生活的一支重要力量。胡雪岩把這支力量組織起來,和自己在官場的勢力,古應春在洋場的勢力結合起來,做出了花團錦簇的市麵來。2.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胡雪岩決定涉足生絲生意,於是與劉榮昌合夥的絲行在湖州城內開張了。他們原本以為憑借知府大人的權勢,湖州蠶農自會源源不斷將生絲送到絲行來,但開張幾月門可羅雀,眼見同行生意興隆,自己的絲行卻無絲可收。胡雪岩猜測其中必有蹊蹺。他便派人四處打聽,到底是誰在其中作祟。沒有幾天,派去的人來向胡雪岩報告,胡雪岩才恍然大悟。劉榮昌絲行在湖州原是一家不起眼的絲行,自與胡雪岩合夥收絲以來,引起了同行的注目,更遭到順生堂堂主尹大麻子的不滿。順生堂是洪門在湖州的一個分支,已受清廷改剿為撫,官府還借重它安撫民心,防止變亂。順生堂在湖州的主要財源,也是壟斷生絲收購。尹大麻子表麵上懾於新任知府王有齡的權勢,不敢公開作對,暗地卻傳令蠶農不得賣絲與胡雪岩合夥的絲行。蠶農視尹大麻子的順生堂為土地神。如有違反,順生堂便用洪門家法上門騷擾、毆打,甚至活埋、暗殺、無所不為,湖州蠶農都不敢得罪順生堂。順生堂的堂主尹大麻子是一個來頭不小的人物。他的祖父是洪門盟主朱洪竹的關門弟子,憑著這點祖蔭,尹大麻子便做了湖州洪門的首領。他好勇鬥狠,武藝不凡,性情暴烈倔強。一次,順生堂弟子因械鬥犯案,被官府緝拿入獄,尹大麻子挺身而出,力保弟子無罪。官府向來對順生堂敬意有加,但王法麵前又不好網開情麵。知府為了讓尹大麻子知難而退,便對他說:“你若能將身上的肉剜下作保,可不予追究。”尹大麻子一聽,手持牛耳大刀,大堂之上,眾目睽睽,他用刀尖從兩頰剜起,一共剜下十五塊蠶豆大肉塊,鮮血淋漓,恰恰符合被押的十五個弟子之數。知府大驚不已,隻好放了洪門弟子,賜酒為尹大麻子嘉勉。從此,尹大麻子臉上布滿了十五個疤痕,成了名副其實的“麻子”,可卻因此更得洪幫弟子們的敬重。胡雪岩聽此,不禁暗自稱道,心想:如此俠義剽悍,隻可做友,不可成仇。胡雪岩當即備下了厚禮,挺險前往去拜訪堂主尹大麻子。他在去之前,還特意向鬱四請教了幫規。順生堂遠在湖州郊外,一處僻靜園林。四周古柏森森,白鶴飛翔,樹木蔥蘢處挑出飛簷翹角,原是道觀改造而成的。胡雪岩一行來到順生堂門前時,尹大麻子早已在門外等候,他身材魁梧,滿臉黑肉,那十五塊疤痕星羅棋布,令人望而生畏。尹大麻子帶領胡雪岩看過香堂,小廝在堂下擺上茶具,招呼客人入座。一套宜興紫砂茶具,古樸大方,上等的碧螺春茶芬芳嫋嫋。尹大麻子對小廝輕聲喝道:“走開!”自己操起茶壺斟茶水。胡雪岩正被他的殷勤好客所感動,客主親自斟茶,麵子夠大了。不過,他馬上看出了蹊蹺:尹大麻子將茶壺嘴對著茶杯把兒。猛然間他省悟過來,這是江湖上茶壺陣的一個問話:你到底是門外還是門內?胡雪岩從容地將茶杯嘴對著茶壺嘴,重新擺定,意即:嘴對嘴,親對親,都是一家人。尹大麻子不語,將左手掌向上並攏三指,右手掌向下握緊四指,捧茶杯遞給胡雪岩。胡雪岩知道他用“左三老右四少”的幫規考查自己,便以左手掌向下搭在杯口、右手掌朝上托住杯底,將茶杯接過,此為“上三老、下四少”的手勢,意為幫中自謙者。尹大麻子把兩個衣袖頭的上邊翻開,用大拇指擋住。胡雪岩則順便解開衣襟第二、三個紐褡,表示胸懷坦蕩,無所顧忌之意。做完這些,尹大麻子才完全放心,胡雪岩是真心結友,並非刺探。尹大麻子仍不言語,繼續在茶桌上擺弄茶杯。八個茶杯圍成一個大圈,開口處置放茶壺,意即:虎口奪食,欺人太甚。胡雪岩將茶杯擺成雙雁行,茶壺放在領頭,回答他:兄弟同行,有福同享。尹大麻子把五個杯子擺成半弧形,將三個杯子倒扣在弧內,意即:權勢壓頂,魚死網破。胡雪岩明白他指責自己倚仗知府勢力強行收絲,表明不服的意思。胡雪岩將一張銀票壓在三個杯子下,說明以票致歉,多有得罪。尹大麻子將兩個杯子一個朝上,一個朝下,表示湖州地盤狹小,一山難容二虎,雙方難以共處。胡雪岩笑笑,將八個杯子合在一起,又用茶壺在另一邊倒一攤茶水。明白地向尹大麻子建議:我們一塊兒合作,共同對付外洋。打諸多啞謎之後,尹大麻子眼睛發亮,起身向胡雪岩拱手道:“幸得先生指點,幾乎壞了大事!”局外人並不知道他倆擺的茶碗陣內容如何,都對尹大麻子突然拜服感到詫異,就算洪門中的一些弟兄也是一頭霧水,隻有幾個資格老的才明白其中玄機。胡雪岩依舊不語,頷首微笑,端起茶杯吹拂茶沫,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胡雪岩精於買賣行情,湖州知府甫至,便把當地收絲行情打聽得一清二楚。按時價,當地每擔上好生絲不過二兩銀子,而據他掌握的情況,上海洋商出口到英倫三島的每擔生絲啟運價就超過了十兩銀子,兩地相差五倍之多。胡雪岩見洋商利潤之高而心裏不平。他的不平並不是因為嫉妒,而是洋人盤剝的是中國人,自己感同身受。洋商在湖州壓價收絲,一方麵是因為湖州交通不便,百姓消息閉塞,讓洋人鑽了空子;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順生堂為維護當地秩序,獲得穩定財源而聽任洋人壓價,為“洋”作倀的結果。胡雪岩打算同尹大麻子攜手合作,壟斷生絲收購,把洋人擠出湖州地麵,便可同洋人討價還價,提高生絲價格。尹大麻子並不傻,他知道洋人收絲壓價,但苦於無好搭檔合作,以壟斷生絲市場。所以當胡雪岩主動提出團結一致、對付外洋時,尹大麻子如遇知音,腦中一亮,立刻放下架子,向胡雪岩致歉認輸。以胡雪岩的財力,加上知府為後台,順生堂若和他攜手,該是多麼理想。一旦壟斷可行,順生堂的財源將如滾滾巨流,前景極為誘人。胡雪岩好生得意,茶壺陣中,他又勝一招。兩人不再打啞謎,擺上酒席,觥籌交錯,推杯把盞,煞是親熱。席間,胡雪岩和尹大麻子約定,合夥做蠶絲生意,壟斷湖州市場,把洋人擠出湖州。席間,尹大麻子向胡雪岩介紹了一位朋友,名叫唐陽禾。此人在上海洋行裏做“通事”。後來發現竟是胡雪岩的同鄉,蠶絲“銷洋莊”是不可缺少的人才,胡雪岩十分高興。緣是同鄉,兩人很快熟悉,並談得很投機。“洋人把湖州的蠶絲拿到英倫三島,能賺上六七倍利潤,你說凶不凶?”唐陽禾憤恨地說。“我們可以提高蠶絲的價格,讓蠶農得到一點實惠。”胡雪岩說。“洋人不斷壓低蠶絲價格,所以造成我國蠶絲價格的逐年下跌。”劉榮昌說。“我們同行就是心不齊,讓洋人占了便宜。”唐陽禾點出了絲價下跌的原因。“我倒不服氣,我們自己人弄死自己人,叫洋人占了空子,難道就不能自己齊心一致,從洋人手中把便宜占回來。”胡雪岩說。“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胡老板,你說得真好!”唐陽禾深有感觸地說。尹大麻子聽了拍了一下胸脯說:“俗話說三人同心,其利斷金,今天就從我們幾個起頭,咱們大幹它一場,把洋人趕出湖州。”越談越有勁,大家具體分了工:尹大麻子做好湖州同行聯絡;唐陽禾去上海“銷洋莊”;劉榮昌在湖州收絲;胡雪岩則往返於湖州、上海之間。以後許多年間,湖州洪門為胡雪岩所用,成為打擊洋商、壟斷絲業的得力助手。四、多管齊下,壯大商場勢力商場勢力的做成,同樣顯示了胡雪岩在商業謀略上的與眾不同。假如說官場勢力的借重是胡雪岩在無意中做成,然後逐漸意識到的話,那麼商場勢力的做成就顯得更有預謀和計劃。胡雪岩對幫他做事的人說:“天下的飯,一個人是吃不完的,隻有聯絡同行,要他們跟著自己走。”話雖樸實無奇,卻透著胡雪岩對商場縱橫及其動作規律的深刻理解。有些人以為商場是沒有硝煙的戰爭,隻是你死我活的單行道,而往往忽略商場中另一麵的存在,即商場上除了競爭外,還應該有必要的聯合。不管你實力多麼強大,也不管你的本事有多麼大,你一個人是無法占有整個市場的。所以,想壯大自己就應該聯合他人,做大商場勢力。商場勢力大,可以躲陰涼的地方就更廣闊,一般風浪,可以及時化解。從這個意義上說,商場勢力作為一棵好乘涼的大樹,其作用並不亞於官場大樹。胡雪岩曾說官場勢力、商場勢力他都要。他很清楚在那個局勢動蕩的年代,這兩個表麵上看毫無瓜葛、彼此獨立的勢力。本質上卻是相互交織、相互維係,不可分割的統一體。隻有強強聯手,才能夠穩紮穩打於商場中,推動事業不斷向前。1.強強聯手,製勝之道在胡雪岩所處的清末年代,大清朝實際上已經極度衰落。由於國內連年戰亂,內憂外患,國家的財政收入十分有限,戶部一年應該有四千萬的收入,但實際連一千萬都收不到,赤字很大,國家財政已經到了幾乎崩潰的境地。等到洪、楊一起事,朝廷不得不進行剿殺,招募兵勇,一下增兵十幾萬,糧餉就成了朝廷麵臨的最大問題。國庫已經十分空虛,隻好找地方政府籌集。所謂協餉,也就是由未受戰亂、世麵比較平靜的省份幫助籌集軍隊糧餉。朝廷的慣例是,軍隊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