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朝永豐25年。本朝三大氏族花開並蒂,百年傳承的世家大族,在新帝登基後達到巔峰狀態。榮耀尊享的同時,又互相牽約製衡,穩中漸進。
為了將百年基業發揚光大,三世家兢兢業業外修內養,無論是從政亦或者從武,對後人均要求嚴苛,新帝因此對其閔、肅、沈三姓更多加倚重和提拔,一時間三家在政績和軍功方麵都各有所長,占據了朝廷過半要職,成績斐然。無論是官場貴族,或是坊裏民間,均對他們交口稱讚,尊讓三分。
名門望族,朝裏顯貴。說風頭蓋世也並不為過。
於是閔家二爺庶出的小娘子自打出生便先天不足,庸拙癡呆的事情,成了閔家決口不對外提的醜聞。長到一歲光景,才發現小娃娃眼神凝滯。這件事成了閔二爺心頭的一根刺。原本隻是個庶出的小娘子,又是個癡呆兒,尋個借口說因病暴斃失足溺亡也是就是了。世家大族雖麵上風光,可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又有多少難言的痛楚與辛酸。維護這份榮耀,勢必要有更多的犧牲。
隻是閔二爺寵極了小娘子的生母元氏,四五年無所出,好不容易盼來的女兒,即便庸拙,元氏也是以死相逼拚命保全。閔二爺沒有法子,隻好試著去求當家的父親閔孝全。周旋良久,閔老爺子不知是動了那根心弦,最終默認了將小娘子養在外院,閉門落鎖地圈著,對外隻說溺水早夭了。小娘子自打出生,雖然未見缺衣短食,卻終不見天日。元氏抽了機會來看,見著了便是以淚洗麵。
十年彈指一揮間,小娘子閔柔依然長成和水汪汪的小姑娘,外人卻從無一人知曉這位閔家小姐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
看護閔柔的林婆子失魂落魄地跌撞進閔府大門。閔家忌諱這位小姐的存在,林婆子早得了吩咐如果不是大事,絕不可前來閔家。這會兒見林婆子這個神色,,連通傳也顧不上了,腿打著抖兒就直接奔了元氏的屋子,元氏房裏知曉內情的,都暗叫了聲不好,也就無人敢攔了。
林婆子一見元氏,撲通就跪了下來,帶著哭腔嗚咽道:“二姨娘…小娘子她…她…”
元氏手裏的茶盞猝不及防就從手中滑了下來,摔得稀碎。
“說!怎麼了!”麵容姣好的婦人神色驟變。問話的口吻也一改往日的溫婉和煦。
“小娘子…她…夭了……”林婆子伏在地上,抖如篩糠。饒是再不得寵,也是閔家的娘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老婆子自知也命不久矣。
“老奴該死,沒有看好小姐……”
事到如今,林婆子隻求不牽連家人,夫君本就庸碌,往後隻可憐了她一雙兒女。
元氏臉色已然全無血色,滿臉的不可置信。她不相信!怎麼可能突然就夭了,前些日子去看還好好的,莫非還是有人容不下柔兒,非要要了她的性命不可!
也顧不上許多,終究是不願意相信的情緒占據了大半。元氏厲聲喚了身邊的貼身丫頭月秀去通知閔二郎君閔懷禮,便急急和林婆子趕往外院。
一路上,林婆子哆哆嗦嗦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個大概。
清晨她留著另外一個粗使丫頭看著,便出去給閔柔買些午間要吃的點心,往常也是如此。
這粗使丫頭本就是閔家托人從外麵新買的,為掩人耳目,也沒叫她知道這是閔家的小姐。興許也就是這樣,這丫頭不知輕重,居然趁著林婆子出去了,偷跑了去和人私會。
林婆子趕回來時,隻見院子門開著,丫鬟不見蹤影,連帶著閔家小姐也不見了。林婆子六魂七魄都快嚇掉了,找了一圈,才在後院不遠的荷花池裏發現了小娘子的裙擺漂浮在半塘中。林婆子當時就知道,這下子真的完了。
把閔姐兒撈上來的時候,白色的小肚皮已經鼓脹的不行,早就斷了氣息。
林婆子趕回閔家報信的時候,已經做好必死的準備了。
元氏聽完,幾欲暈厥。眼淚止不住地掉。怎麼會這樣!她的孩子啊!
元氏當即準備去外院查看個究竟。若真是有人蓄意加害,她定要找閔二爺做主討回公道!事情緊急,又考慮到閔柔身份特殊,不能大張旗鼓,因此元氏並未多帶女眷,隻帶了貼身的丫頭月華就往外院趕。
小轎子走的低調又迅速,元氏麵紗半掩,淚眼婆娑。林婆子緊隨在側,隔著麵紗和轎簾子,也感受到了主子的悲愴欲絕,心下的愧疚與自責便又多了幾分。
她在閔家伺候多年,原先是閔家老爺閔孝全正房的陪嫁丫頭,恪盡職守30餘年,也算是家裏的老人了。正房仙逝後,正逢二兒子閔懷禮來求閔老爺留閔柔一條命。閔孝全驟失愛妻心下愴痛,也不願再見殺戮,尤其還是對自家骨血,於是居然也就默認了,便差遣了夫人身邊的林婆子照料。一來是家裏心腹信得過,二來對外說夫人歿了,貼身服侍的都已經遣散,也好掩人耳目有所交代。
卻不想出了這樣大的差池。
正是因為原是老夫人身邊的人,又是老爺子親自指派的,這已經是對區區一個庶女最大的麵子了,元氏縱有再多不滿,也不敢對林婆子過於疾言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