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恩堂本是閔家祖上建的宗族廟堂。百餘年朝代更迭,念恩堂卻和閔府一樣巍然不倒,護佑著閔家繁榮昌建。佛家向來講究禮迎天下,普度眾生,沒有將人拒之於外的道理,以至於常有些求仕途運程的學子或者祈求家運亨通的商賈庶民前來參拜,隨著閔家勢力如日中天,香火也一路繁盛絡繹不絕,倒比民間一些有名的廟宇更勝一籌。
念恩堂依山而建,廣收靈氣,山行背麵環水,風水極佳。閔柔得了元氏的許可,一早便在幾個身強力壯的家仆護送下出了門。掛藏青色暗紋幔帳的黑漆轎子走了許久,約莫晌午才到了趕到了外郊的翠屏山。
日頭漸漸毒了起來。
春凝半跪在轎子內軟毯上,細致地調著木案上赤金三足香爐裏的檀香。北鬥則跪在閔柔右側緩緩地搖著一把素絹扇子。這一打扇,香味伴著風迎麵而來。
還是熱。
燃得是檀香,卻一點也沒有覺得凝神靜氣。
纖細白嫩的手輕輕挑開了暗色幔帳的一角,便有些光見縫插針地鑽了進來,閔柔峨眉輕蹙,又微微將簾子放下來一些,才叫了跟在外麵的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頭問道:“快到了嗎?”
丫鬟連忙回道:“回小姐話,已經到山腳了。”
閔柔點了點頭,將帷幔放下來。
北鬥見走了半晌,閔柔已經有些倦怠,邊打著扇兒邊笑道:“二小姐別心急,一會兒就到了。二姨娘已經差了護院快馬先報了,等您到了念恩堂,想必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北鬥一天都難掩喜色,實在沒有想到這麼快便可以見到哥哥。
閔柔並不接話。昨天跑的實在拚命,平日裏身嬌肉貴地養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突然這樣用了大力氣,等回過勁兒來渾身好似散了架一般又酸又乏,又趕了這一上午的路,難受得緊。
春凝見閔柔似乎情緒不佳,以為鬧了小姐脾氣,於是拿話哄她:“二小姐,念恩堂的齋飯素來是色香味俱全,清爽可口,您在府裏吃慣了些重菜,這難得的齋菜一定合您胃口。”
閔柔緊抿的粉唇微微揚了一下,扯了個敷衍的微笑算是回應。
春凝和北鬥麵麵相覷,也不敢再多說什麼。
山上處處疊翠,綠蔭成群,山道兩旁怪石嶙峋,漸漸地空氣越發清新,也有絲絲涼意透過簾子鑽了進來。
又走了片刻,漸漸可以聽到轎子外麵有嘈雜的人聲,已經參拜完的庶民們已經漸次下山,互相交談著求了什麼簽,期待著何時還願。閔柔支著耳朵有一聲沒一聲地聽著,隻覺得轎子有寫往後斜,抖得厲害了些,香爐蓋子“咯咯”地發出碰撞後的細微響聲,好似轎夫吃力顫抖的雙腿。
閔柔不過十來歲,北鬥和春凝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重量,倒是刺槐實木的圓頂轎子確實沉了些。
很快在半山腰停了下來,跟腳丫鬟貼著轎子輕輕地道:“二小姐,到了。”
心誠則靈。前來參拜,最忌諱對佛祖不敬,更何況念恩堂除了正常參拜的佛堂,還另外建了閔家宗祠,供奉著曆代祖先。即便是閔孝全來了,到了這裏也該落轎步行而上了,且隻能走正門而入。
淺淺應了一聲,春凝便將一塊月牙白的金絲繡杜鵑花杭綢麵紗給閔柔帶上,扶了她踩著腳凳緩緩下來。
一落腳便有陣陣山風,裹挾這草木的清新的氣息拂麵吹來,閔柔深吸一口,終於透了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