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的呼嘯著久久不肯褪去,站在穀底望向順著山勢蜿蜒而下的回旋山路,如同纏繞著的巨龍,縫隙間,太陽與荒野仿似全然消失不見。眼前是一堵長滿了未知植物的巨大圍牆,奪目的白花配上腐爛的根莖,散發著隱約可聞的怪異寒氣。僅存的綠色藤蔓顯得突兀而立體,風掠過葉片時的沙沙聲響,仿似野獸的低吼,煩燥中透著想要掙脫枷鎖的歇斯底裏。伸手可碰的黃色苔蘚,在皮膚上留下奇怪的觸感,像是火焰的灼燒,但卻又帶著皮肉被吞噬的刺痛。
而隱藏在這層層包圍下的石牆,看上去卻似乎隻是無用的支撐,也許隻為了讓這副詭異而巨大天然畫作不要瞬間崩塌。低沉的腳步聲漸漸取代了狂風的怒吼,壓得人無法喘息。破舊石牆上的藤蔓向一個方向延伸,簇擁著將一扇巨大的石門推入眼簾。大門看似緊閉,但似乎不過是虛掩著沒有關上而已。因為分明可以真實的感受到一股冰冷陰森的氣息從石門的縫隙裏偷跑出來,悄無生息地潛入骨髓中作怪,那種難以抗拒的感覺,引人駐足。
那股詭異裏夾雜著美妙的氣息變得越發的肆無忌憚,它帶著想要征服的氣勢將石門前的身體緊緊裹住,似乎想以來證明自己的勝利,金色卷發的少女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她纖細的手臂緩慢輕柔的抬起,修長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門的方向,就在她的食指輕觸到石門的一瞬,刺眼的寒光傾瀉而出……
夜風輕掠過那冷峻的麵容,翻身而起的吉恩,望著窗外漆黑的夜空,心情一時起伏不定。房間裏的坐鍾低重搖晃的鍾擺,在靜謐的房間裏異常空靈,拉過鬥篷推開房門的吉恩,冥冥中被某種隱匿的信號牽引著來到了空曠的庭院裏。石道兩側盛放的花朵,在夜風的吹拂下,有節奏的搖晃著,混合著沁人的花香鑽入吉恩的鼻腔。
也許是受到了那對母子的影響,他的思緒一直難以平複。他身負著破壞之神的威名,是無人可破的勝利者,或許對於那些死在他劍刃下的將士,吉恩是可怕的滅世者,可他也曾是一個平凡的少年,幻想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以隨心而活。
如果當初沒有打開那扇門今天又會如何呢?前方能否是一條與現在截然不同的路?瞬間這個念頭在吉恩的腦海一閃而過,但隨即便被腦海裏那股堅定的意誌和執念所取代。吉恩告訴自己隻有一條路可走,果斷的為自己而活,成為這片大陸上最強的存在,絕不允許任何人和瑣事來破壞他的信念,為此必須摧毀一切阻擋他的障礙。
吉恩身上的暗紅色的鬥篷,此刻被風吹起的長擺發出沙沙的作響,而盛放於他麵前的花海也終於蔓延開來的血色畫麵浸染到底,漆黑夜空上閃爍的一顆寒星,正如目標明確,意誌堅定的自己,終會吞噬無盡的星空。
黃昏小巷裏漂亮女人和她幼小的孩子,隱隱讓吉恩懷念的溫情,似乎隻是轉瞬即逝的流星。現在的吉恩直直的站立於庭院斑駁的石板上,冷酷的眼神裏不摻一絲雜質,仿似已經看清了迷惘的前路。
曾經是王子的吉恩,還有一個真正的名字——伯利提莫斯。九歲之前他並不是在王宮裏長大的,那段自由自在的時光裏,他隻是一個可以自由玩耍無憂無慮的孩童,所以他喜歡吉恩這個名字,更喜歡以這個名字成長的歲月裏每一刻,因為那才是他真正向往的生活。
簡陋的房子,美麗的母親和藏在心底卻永遠不能提及的那個男人。回到王宮之後的日子,關於幼年裏的美好的一切,都隻能深埋在吉恩的心裏。院子裏騎過的小木馬,隔壁農田裏的小牛,一起玩耍追逐過的小夥伴,還有那個男人關切或者斥責的話語。腦海裏淡淡的香氣,耀眼奪目的小黃色,可愛的貓咪,還有太多,太多……
尤其是那個不能提及的男人,他的聲音、他的身份和一張無法憶起的臉,但即便是如此,吉恩仍然對他給予自己的關懷和溫暖充滿了向往和不舍。
與母親艾瑞緹娜流浪的日子裏,年幼的吉恩隻要提到那個人,緹娜就會淚流不止。那時的吉恩並不懂母親的哭泣,隻能沉默不讓緹娜再傷心。後來他隨著緹娜回到這座如同巨大牢籠的王宮,成為了埃弗琳的王子,聽著別人叫著那個毫無真實的陌生名字——伯利提莫斯。
從流浪者一躍成為王子,這對於別人來說絕對會是一件無比幸運而榮耀的事情。但這些在吉恩的眼裏根本就是一文不值,相反他的內心卻更加渴望著過去,逃離王位枷鎖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吉恩曾經也試著努力適應王宮的生活,假裝自己是那個萬人敬仰的王子,但相比之下,能夠出入軍營與平民士兵相處卻漸漸成了一件有意義的事。那一張張平凡的笑臉,拚命訓練時的用心,竟然為吉恩帶來了莫名的安心和親和感。
“殿下,您要不要試試這杠槍,聽說他可是有千金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