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心教雖然防範嚴密,誰也料不到那紅衣人會抱住江濤從百丈絕崖躍落。
變故陡生,黎元申揮掌撥落鐵木魚,立即喝令:“放箭!用暗青子!"二十名箭手應聲發矢,漫天箭雨,齊向紅衣人和江濤攢射。
錦衣護衛們一擁追到崖邊,飛鏢、袖簡明、兵刃……直如蝗群蔽空,紛紛出手。那紅衣人緊緊抱住江濤,星丸般向下墜落。人在空中無法閃避,登時被暗器箭矢射得滿肩滿背,就像一隻血紅色的刺蝟。
燕玲忽然尖聲大叫道:“快住手,你們這樣會傷了江公子黎元申陰聲道:“燕姑娘,現在還管什麼江公子!他不被射死,摔下懸崖也必死無疑……”
燕玲叱道:“你瞎了眼麼?看看下麵那張網是幹什麼的?”
黎元申探頭向崖下一看,氣得連連跺腳,轉身罵道:“誰叫你們擠在這兒!還不快追!”錦衣護衛一窩蜂又奔向梯口,無奈盤梯已經收起;於是,呼叫喝罵,開鎖放梯,鬧了個手忙腳亂。
天心教主檢視鐵木魚上字跡之後,臉色連變,沉聲道:“來人武功甚高,而且早有預謀。黎統領多帶人手和黃護法聯袂追下去,一旦追上盡可格殺毋論。本座立即呈告老菩薩,一麵飛柬天下分教協助,一麵調動迷宮幾位功力高強的護法隨後馳援;傾全教之力,非把他們抓回來不可……”
這些話,燕玲半句也沒有聽見,她隻是緊緊抓住崖邊鐵欄幹,俯身下望;一顆心,早隨著江濤向崖下飛墜、飛墜、飛墜……江濤的影子越去越遠,終於墜入那張大網中。身子一觸網麵,接連幾次蹦彈,最後平穩地停了下來。燕玲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氣,閉目擠落兩滴淚珠。一時間,說不出是悲?是喜?是哀?是愁?
她曾經私心企盼他能永遠留在天湖,同時也催促過他,叫他盡快逃走,現在他真的離開了,卻又興起無限落寞淒惶的感覺……
江濤落入大網,那自稱由東天竺來的碧目老者已騰身掠上大網,飛快地一把抓起江濤,道:“小夥子,沒事吧!”說的竟是一口純正京片子。
江濤搖頭苦笑道:“在下還好。但是,這位……”一指那紅衣人。
碧目老者笑道:“他是老夫的徒弟。”板開紅衣人雙肩,滿身箭簇,竟已氣絕。碧目老者隻是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順手將屍體擲落地下;一手提拐,一手拉住江濤,仰天大笑,道:“人家都說天心教有如龍潭虎穴,原來也不過如此。孩子們,走啊!”拐杖一點,身形已曳空掠起。四名灰衣大漢拋了繩網,隨後也奔入林中。
江濤被那碧目老者緊扣著手肘,踉蹌穿林疾行。奔了約有盞榮光景,身後突然傳來急劇的馬蹄聲。碧目老者墓地停步,舉拐向其中一名灰農大漢一指,道:“你留下來,擋他們一陣。”那灰衣大漢點點頭,探手掣出一柄長刀,轉身橫刀,昂立而待。
碧目老者領著江濤和其餘三名灰衣大漢繼續前奔。不到半裏路,後麵暴起一聲淒厲的慘叫。碧目老者一怔,前南道:“好家夥,敢情有些紮手。”目光一掃另一名灰衣大漢,吩咐道:“你再擋一陣,別像你師弟那樣膿包了。”那灰衣大漢豪未猶豫,翻脫抽刀,遵命留了下來。
一行隻剩下四人;又行數裏,漸漸穿出密林。前麵水聲沸揚,來到一條河流邊。
這條河河麵並不寬,但水勢湍急,其聲如雷。江濤記得由潛山縣城初入天湖的時候,沿途曾借河水聲音辨記方向;現在想起來,正是這條河流。
兩名灰衣人從河邊草叢裏拖出一艘羊皮筏子,碧目老者帶著江濤一躍而上。兩名灰衣人正要上筏,林中蹄聲又起顯然第二名灰衣大漢也完了。碧目老者滿麵殺機,冷冷向最後兩名灰衣人問道:“你們兩人聯手,大約能支持多久?”
兩名灰衣人同時答道:“弟子們自信尚可支持半個時辰。”
碧目老者點點頭,道:“好!不要替師父丟臉,去吧廠兩名灰衣人連眉頭也沒皺一下,一齊抱拳躬身,如飛向林中而去。
碧目老者這才鬆開江濤的手肘,掀去紅學,扯落藍發,露出滿頭銀絲和一身黑袍;掄杖猛點河岸。羊皮筏子在水麵打了個轉,順流急瀉;不多久,已經把那片密林遠遠拋在後麵。
江濤引頸回顧,不期發出一聲感歎原隻說天源絕地,插翅難飛;想不到人生的變幻際通,竟會如此離奇與意外!現在自己是幸運脫身了,但想到忍辱負重的千麵神丐、情深義厚的燕玲,以及被囚在地府五牢的老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晤?心裏又不禁為之黯然。正感慨間,碧自老者忽然揮動拐杖,將羊皮筏子撐入一條小河岔裏,接著移舟泊岸,點頭道:
“小夥子下來吧!”
江濤不解,問道:“這兒末出山區,仍是天心教勢力,老前輩為什麼停下來呢?”
碧自老者微微一笑,說道:“你不用多問,老夫自有安排。”
江濤隻得依言跳上岸去。那碧目老者在泥地上挖了一個坑,折好皮筏,理人坑內;然後仰天陰側側一陣詭笑,領著江濤向左側一塊數丈高的大石走去。
小河邊長滿了蘆葦,遍地泥濘,十分難行。但那碧目老者腳下竟不沾一點水星,身軀過處,周圍三尺內蘆葦都被他護身罡氣逼得向兩側傾倒,絲毫不覺滯阻。
穿行數十丈,抵達那塊大石下。石後突然有人沉聲問道:“是誰?”
碧目老者含笑吟道:“神自掃天下,聲威震江湖!老夫顏光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