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無忌蒼白的臉皮一陣抽動,嘴角緩緩溢出一縷殷紅血絲,一滴滴滾落在白袍上。
這時,他一切都明白了,可惜為時已晚。那柄由他親手刺透龔浩身體的長劍,同樣也穿透了自己的背心。但他兀自屹立未倒,怒目獰瞪視著何四姑;眼中充滿憤恨和怨毒的光芒,似乎仍不肯甘心。
何四姑卻若無其事地從他手中摘下長劍,插回自己的劍鞘內;然後舉手掠了掠鬢角,披嘴一笑,道:“二哥,別這樣瞪著人家看好不好?常言說:‘人不自私,天誅地滅!’今天我不殺你,將來你也會殺我;而且,手段也許比我更毒……”語聲微頓,以袖掩口吃吃笑著又道:“不過,咱們總算結拜一場,將來有一天,我這做妹子的練成了絕世劍法,揚名天下,一定不會忘記諸位兄長成全之德。那時再為你們遷地營葬;願你們泉下有知,多賜諒有。”說完,纖掌連揚,分別在龔浩和柳無忌身上各補了一掌。可憐兩人連哼也沒有哼出聲來,便雙雙撲倒地上。
何四姑草草掘了個土坑,將二人屍體掩埋妥當;站起身來,嬌情無限地長噓一口氣。目光一瞬,卻見江濤正負手站在丈餘外的一棵大樹之下,雙拳緊握,仰麵望天,臉色一片鐵青。
何四姑暗忖道:“他是個文弱書生,大約已經嚇傻了。必須好好哄他一哄,東西才容易到手。”於是,從地上抬起兩套舊衣,緩步上前,低叫了兩聲:“江公子!江公子!”江濤木然未動,竟聽而不聞,沒有回應。
何四姑眸子一轉,幽幽歎道:“我知道啦!公子一定在怪我,認為我挑起他們彼此殘殺太不應該了。其實,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像我們女孩子家,天生弱質,處處受人欺侮;置身江湖,就如同羊入虎口。有時候,為了求生自保,隻好動用這些手段……”
話說到這裏,故意頓了頓。見江濤仍然仰麵不答,便把舊衣向樹枝上一搭;一麵寬衣解帶開始換裝,一麵又搖頭說道:“公子不是武林中人,那裏知道江湖的險惡。我說這些,公子未必肯信,唉!不說也罷”偷眼看看,江濤還是如木雕泥塑般地凝目望天,毫無反應。
何四姑羅衫半卸,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膩聲又道:“公子,你在想什麼?快把身上衣服換一換,咱們也該上路了……”話猶未畢,江濤突然一旋身,揮手一格,沉聲問道:“你還要我到什麼地方去?”
何四姑被他揮格之下,手臂竟覺得一麻;但總算逼他說出一句話來,忙嫣然笑道:“我的好公子,這還用得著問麼!自然是帶你去一處既安全又舒適的地方;那兒隻有咱們兩個人,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等到我練成了絕世劍法以後,咱們再比翼並肩,雙雙邀遊江湖……”
江濤截口道:“你的意思,是不再去會晤碧目仙翁顏光甫了?”
何四姑一怔,啞然失笑道:“唉呀!我的公子爺,咱們現在躲他還來不及,幹嘛倒去自尋死路?”
江濤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道:“如果你不想去,就請把那約晤的地方告訴我,讓我自去尋他。”
何四姑眨眨眼睛,不解地問道:“公子為什麼要見那老怪物呢?”
江濤道:“這個你不必問,你隻要告訴我那約晤的地方就可以了。”
何四姑笑著聳聳香肩,道:“其實告訴你也沒有用。那老怪物劍譜到手,早已遠走高飛。他囑咱們去九華山承天坪等候,隻是借口遣開咱們而已……”
江濤聽了“九華山承天坪”六個字,劍眉一掀,拱了拱手道:“多承相告,再見。”說完,轉身便走。何四姑見他說走就走,倒吃了一驚。匆匆掩衣疾掠而上,橫身攔住去路,笑問道:“公子要往那裏去?”江濤毅然道:“既有地名,我就去九華山等他。請讓路!舉手一撥,又向前走去。
何四姑仰身倒射數尺,仍舊攔在前麵,睇目道:“公子,你也不想一想,就算見到顏光甫,他會放過你嗎?”江清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勞掛心。”
何四姑又好氣又好笑,叉腰笑道:“可是,你別忘了,剛才咱們在這兒傾軋殘殺,為的是什麼?”江濤冷然道:“那是你們的事,我懶得過問。”
何四姑氣極反笑,點頭道:“看不出你倒挺會說話。這樣也好,你去那兒我不攔阻,隻要你願意把擎天七式劍譜,照樣也抄錄一份交給我就行。”
江濤冷哼道:“假如辦不到呢?”
何四姑吃吃笑道:“那就乖乖跟我走,我自能設法叫你辦到。”
江濤從鼻孔裏冷嗤了一聲,道:“隻怕你留不住。”
何四姑曬笑道:“當真?我倒願意試試。”纖手一揚,一縷指風迎麵襲向江濤左肩。她擔心江濤承受不起,所以僅用了三成真力;而且避開前胸要害,隻想閉住他的“肩並”暈穴;然後挾持離去,設法逼取擎天七式劍譜。
誰知指力才發,突然眼前一花,竟失去江濤的人影。何四姑心頭一震,霍然旋身;這一看,幾乎呆了。敢情就在她揚手出指的一瞬間,那位文弱書生江濤竟不知用個什麼身法,非但避開指力,更超過自己的身子;儒衫飄飄,已走到兩丈以外。
何四姑揉了揉眼睛,暗自嫡咕,一聲嬌叱道:“那裏走?給我站住!”柳腰疾擺,人如彩蝶般飛掠而上。真力加到六成,揚手點向江濤“笑腰”穴。指出如風,破空飛射。不料勁力堪堪擊到,突見江濤右腳一探,身形倏忽轉了半個圈子,果然又以毫厘之差閃開了指風。
並怒目叱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這一次,何四姑看得清清楚楚,江濤所用的,竟是一種神奇無比的步法。她心裏駭然,表麵仍力持鎮靜,珊珊移步走近。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在江濤身上不住打量,笑道:“真是看走眼I,公子原來是大行家?”
江濤哼道:“什麼行家不行家!我警告你,如再動手動腳,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何四姑嫵媚地笑道:“不客氣便怎麼樣?”
江濤正色道:“你已經暗算我兩指,我若還你一指,你就要後悔無及。”
何四姑挺胸踏進一大步,把巍顫顫的胸脯直送到江濤麵前,吃吃笑道:“真有那麼厲害?好!我就給你點一指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