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濤吃虧在水性不及焦天祥,而且手無寸鐵;見狀大驚,忙不迭張口吐出腹中餘氣,施展“坐水法”整個身子宛如一塊頑石,直向河底沉落。焦天祥不舍,調頭急追而下。
江濤沉到河底,腳下觸及一片汙泥,忽然情急智生;雙臂用力攪動,泥漿翻滾,頓時揚起一蓬黑忽忽的濁浪。趁汙泥暫時掩蔽了焦天祥的視線,匆匆解下儒衫,塞進一大把水草和石塊,繞了繞,束成一條布棍。
他料定焦天祥被泥漿所蔽,必然會向上遊方向略為浮升;於是故作驚恐,向下遊逃避。
焦天祥果然上當,身形一轉,順流追了過來。江濤有意讓他迫近,倏忽間手足並用,驟然改變了方向。
這時,江濤身在河底,故可進退自如;焦天祥浮在水中,隨波逐流,卻不易煞住勢子。
兩人一上一下,交錯而過。焦天祥心存顧忌,不願傷了江濤性命;峨嵋刺向下一沉,劃向江濤腿股。那知江濤早有準備,順勢側翻;兩手掄起那寒滿水草。石塊的儒衫,對準焦天祥迎頭砸到。
一個有意,一個不防;一個定樁牢穩,一個卻是身不由己。饒是焦天祥躲得快,讓開頭臉,終未避過肩呷。儒衫內塞滿水草、石塊,又被江濤貫注內力,軟中帶硬焦天祥這一下挨得甚是不輕,右邊肩骨盡碎;手一鬆,峨嵋刺也掉落汙泥中。
他驚怒之下,就像一尾負傷的大魚,“嘩”地折腰翻轉;左臂反抄,竟抓住了江濤的足踝,五個指頭幾乎透骨而入。江濤連忙拋了儒衫,張臂一把抱住焦天祥的頸脖,死命勒緊不放。
兩條身子糾纏在一起,翻翻滾滾,載浮載沉。這一刹那,誰也不敢鬆手,誰也無法泅水,隨波逐流,一直向下遊飄去。
江濤真氣已經吐盡,一連喝了好幾口水;但勢成騎虎,那敢放鬆!焦天祥卻肩傷嚴重,又遭江濤勒住咽喉,真氣渙散,內力也發不出來;兩眼連翻,硬憋住一口悶氣,無活動彈。
隨著時間的消逝,江濤灌了一肚子水,漸漸覺得眼中發黑;最後,終於什麼也不知道了……
當他再度醒轉,已是紅日當空。睜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處僻靜的河彎邊,兩條手臂仍繞在焦天祥的頸脖上毫未鬆開。摸摸焦天祥,卻已經渾身冰涼,早斷了氣。江濤揉揉眼睛爬了起來,肚裏還脹得難受;踉蹌走向一塊大石,頭朝下,腳朝上,又嘔出一大灘汙水,神誌才漸漸清醒。
他坐在大石上,怔怔望著焦天祥的屍體;回想昨夜經過,就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夢。
有生十八年來,他從沒有殺過人,但眼前這白發蒼蒼的老人,卻是被自己親手勒死的;彼此既無深仇,也無大恨,是什麼原因使自己變得如此殘忍暴戾?竟致活生生地將人勒死?
為什麼?隻不過為了一部劍譜“擎天七式”。
當年天竺高增達摩禪師卓錫少林寺,演講禪宗。因見徒眾委頓,竟有於坐中飩睡著,乃創“羅漢拳”十八手以教之。其目的,不外欲先強健體魄,而後易收明心見性之功,以證大法。可見武術一道,並不是為了持強淩弱,殘殺爭狠。然而,如今莽莽江湖,卻成了血腥仇殺、強取豪奪的屠場,這與當年達摩授技的宗旨,差謬何止千裏!
江濤越想越難過,心裏無限懊悔,木然又回到屍體邊。隻見焦天祥雙睛暴突,滿頭白發飄拂,臉上一片猙獰似乎對未能獲得“擎天七式”劍譜,猶有深深的餘恨。
江濤歎息良久,尋一截斷樹,在河邊挖了一個泥坑;抱起屍體,準備予以掩埋。忽然發現焦天祥腰間係著一條厚厚的布裹,解視之下,竟全是金葉珠寶,約值十數萬銀子。焦天祥把這些巨額財富帶在身邊,顯然早已有意獨奪劍譜,從此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