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疊嶂,萬木蔥鬱。無塵庵掩藏在這群山萬木之中,顯得格外清幽神秘,超凡脫俗,無纖塵雜思。
景清案發數月後,消息傳到此處。景清大女兒景瑤在此處隨師父玄月師太習文練武,聞此噩耗,她當場暈倒在地。
玄月師太和幾位徒弟把景瑤抬入房中,玄月屏退左右,自己單獨跟景瑤一起,輕輕將她喚醒。因為其他徒弟根本不知道景瑤是景清的女兒,此案一發,景瑤豈不成了朝廷的欽犯了。玄月師太為避免日後節外生枝,不想讓此事傳揚出去,對景瑤的身份,即使對徒弟們也要保密,所以要親自處理。
景瑤醒來,抱住師父放聲大哭。
玄月師太明白,此時的勸說根本不頂事,不如讓景瑤痛哭一場。哭了一會兒,景瑤道:“師父,我要回去替我爹娘,替我全家報仇。”
玄月師太道:“傻徒弟,你才十六歲,這麼小的年紀,以你的武功怎麼能報仇呢,你至少還得再苦練三年。”
景瑤道:“那我的家人就白死了嗎?”
玄月師太歎了口氣,道:“不,你父親景大人是成全了他的氣節,是對故主的忠貞。說這些,你還不懂,你還小。”
景瑤抹了把眼淚,道:“按時間算,家中出事,當是我離家不久之後。怪不得,上次離別,我的母親流淚不止,我就覺得奇怪,如同生離死別,原來是家人與我訣別。師父,我要祭奠家人,我還想回家看看。”景瑤雖小,但自小在外習武,卻是很堅強。
玄月師太點了點頭,道:“好吧,但你要答應我,不可衝動,一切要聽師父的話。不管在何處,即使跟你的師姐妹也不能提起你是禦史景清的女兒,懂嗎?”
景瑤點了點頭,玄月師太掩門而出,給景瑤帶回一些紙錢和供品。
景瑤提了應用之物,來到庵外,找了一處少有人來的高坡,麵朝京城,擺好供品,點然紙錢,長跪不起。身披黃昏,殘陽一道,孤孤單單,淒淒惶惶,正是:
四處尖山似劍铓,傷心處處割愁腸。
若能化得身千億,散回京師救爹娘。
景瑤雙手緊緊攥著母親留給自己的羊脂玉鐲,已是盈盈粉淚,寸斷柔腸,母親的話在耳邊縈繞:“瑤兒,沒有母親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母親希望女兒活得開開心心,不做傻事,你是景家唯一的……唯一的……你看母親又流淚了。這隻鐲子是我們家的家傳之物,你好好戴著,見到她,就如同見到母親了。”
她現在才明白母親的心思,母親在說此話時,已知道命不久矣。母親不想讓自己去報仇送死,自己是景家唯一的後人了。
她想起爹爹催促自己趕快離家,目的是為了避開此禍,而自己卻還在生爹爹的氣,生氣自己回家沒歡聚幾天,爹爹就急著把自己往外趕。想起分別時的晚宴上,為何爹爹端起酒碗,欲笑還哭,一聲不吭,自斟自飲,為何“唯覺樽前笑不成”,為何母親暗自垂淚……
爹娘用心良苦,心裏裝著多麼大的痛苦,已是懷了必死之心與自己訣別,隻是自己還蒙在鼓裏。
“瑤兒……”母親的呼喚,聲猶在耳。離別時,自己最後回頭一眸,看見小妹妹一臉稚氣偎依在母親的身旁;母親一臉悲傷,朝自己揮著左手,右手被父親緊緊抓著;父親的臉上微笑著,卻帶著淚水……原來,父親是怕母親控製不住,所以才緊緊抓著母親的右手。父親一向剛毅,離別時第一次見他臉上帶著淚水。自己早已感覺到此次分別的味道不對,卻沒有想到真得竟是生死訣別。
想起父母親、想起自己的小妹妹,那小小年紀竟隨父母魂歸離恨天……
她不禁悲從中來,粉拳杵地,血染碎石,泣不成聲,撕心裂肺地喊道:“爹,娘,瑤兒生不能盡孝,死不能相見,我還有何臉麵苟活於世……妹妹呀,你幼小年紀,不蒙世事,天可憐見……”
高坡上,山風涼;斜陽外,影子長;眼泣血,哭爹娘;聲淒慘,悲斷腸。鶯啼散,猿啼哀,山溪斷,百花衰。山風含悲,嗚嗚咽咽,愁雲慘淡,凝而不行,山林泣訴,群山動容。
景瑤已哭暈在地,四周外,草叢中,十幾雙狼眼緊緊盯著她,似是淒慘的哭聲讓狼也動了心,致其狼顧不前,猶豫不決。
日暮山寒,翠微蒼蒼,山風襲來,狼群竄出,眼見景瑤即將喪身狼口,被撕成碎片。
“嗖,嗖,嗖”奔在前麵的三隻狼,被送樹上射來的樹枝擊中。“嗷,嗷,嗷……”伴隨著幾聲狼的慘叫、哀嚎,群狼不禁停步狼顧。與此同時,一位年輕公子自樹上翩然躍下,落在景瑤與狼群之間。
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淒慘的哭聲引來了一群野狼,也引來了一位年輕公子,他正在樹梢上緊緊盯著狼群。
“嗷……”頭狼叫深山,似是發出了進攻的命令,狼又群起攻向年輕公子。那公子,雙手齊揮,又有兩隻狼蜷縮在地上,卻是仍不能阻止群狼的步伐。
狼群已是近在咫尺,兩狼撲至,年輕公子淩空而起,在空中兩腳分別踢向撲來的兩隻狼。伴隨著兩聲慘叫,兩隻狼被踢飛兩丈多遠。
正在這時,又聽見幾聲狼的慘叫。那年輕公子定睛一看,日暮中,卻見一位道姑用拂塵猛掃狼頭,幾隻狼屍飛向四邊。十一隻狼躺在地上,有幾隻還在抽搐。那公子也身有餘悸,如果這四隻狼群起而攻或是分頭攻擊,後果還難以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