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天下無賊
玄兵部立巧中巧鋒芒初露穆鄴邸
西軒。
天未亮,人未醒,一陣馬蹄聲踏碎美夢,疾馳遠去……
中寰。
正午,正值龍骨客棧熱鬧之時。一騎飛馳而過,引出茶客們的無限遐想。
東越。
傍晚很漫長,直到一人牽馬走進龍堂才落下帷幕。
龍堂,不是什麼組織,而是眼前這個集鎮。它之所以叫龍堂,因為武林第一世家龍家的府邸坐落於此,並且這座宅子被江湖人尊之為“龍堂”。這裏並沒有什麼風景名勝,除了街道,房子,便是密密麻麻的人。這些人,多是外來的江湖人士,行色匆匆,懷著不同的目的,直奔那所掛著金字大匾上書“龍堂”二字的豪宅。
因為牽馬那人是冷月空,所以他不像其他人徑直衝向那所叫龍堂的宅子的正門,而是選擇了牽馬溜達。他繞著龍堂仔仔細細、慢慢悠悠的看了一圈,沿著正門前向北的街道走上百步,再左拐前行百步,再左拐前行百步,一家名叫“子清客棧”的客棧出現在他麵前。於是,他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一個清淨的角落的桌子旁,一個粉紅衣衫的姑娘右手托香腮,靜靜地瞧著冷月空,嘴角笑容盈盈。她纖指如蔥,肩若削成,腰若約素,冰膚玉肌,粉頸高聳,雲髻低盤,黑發如瀑。一張驚心動魄的臉,嘴不點而含丹,眉不化而橫翠,明眸善睞,鼻挺耳巧,美麗絕倫已不足形容。無論何人看到這張迷人的臉,都絕不會而無動於衷。冷月空一呆,似感受到了一種異樣地溫情,臉上不自覺的露出淺淺笑意。
那女子婀娜起身,蓮步輕移,走到冷月空身旁,溫柔地挽住他右臂,共同走到她先前坐的桌子。待他坐下,她遞上一碗茶,然後走到他對麵坐下,攏了攏秀發,仍是手托香腮對著他笑。
冷月空接過茶,陶醉地呷了一口。隻聽女子朱唇輕啟,柔聲道:“累不累,趕了一天的路?”語氣平淡溫馨得仿佛居家女子心疼遠遊剛歸的丈夫。
冷月空心頭一甜,喃喃道:“看到你就不累了!”女子指著桌上精致的的小茶壺,滿臉歡喜嬌笑道:“我泡的清心茶,你全喝了吧!”
冷月空拿起茶杯,一口吸幹,揚了揚空杯,輕聲笑道:“求之不得!”女子不言語,微笑著又給他倒了一杯。如此倒了四五回,茶壺已空。
冷月空把玩著空杯,歎道:“好茶呀,可惜尚未盡興。”見那女子瞪了自己一眼旋即又抿嘴笑了,就問道:“非菲,你怎知我要來此處?”
這女子叫鳳非菲,神秘邪派曉天軒傳人,又因與子虛塢塢尤冷月空的戀情名動江湖,被視為邪派第二號魔頭。
相傳,正邪兩道分別有一神秘門派,肩負神秘使命,世代單傳,且均為風華絕代的女子。神秘並非指它們鮮為人知,相反世人皆知這兩個派別的存在,並且給予高度重視。它們的傳人武功高強無人辨識,而且身世無從查證,此乃神秘之所在。正派天淨齋,擁有排名第五的凝碧劍和排名第六的焦頭琴,本代傳人為荇如芷;邪派曉天軒卻以排名第三的素寶綾為鎮派之寶,鳳非菲便是傳人。
叫鳳非菲的女子聽得冷月空問話,調皮道:“叫一聲好姐姐,我才告訴你!”冷月空放下茶杯,從容道:“又來了,我比你大,隻叫你妹子的!”卻聽鳳非菲譏笑道:“那她比你大,你肯定叫過咯!”冷月空臉一紅,不語。
鳳非菲旋即咯咯一笑:“你怕她見外,不敢叫是不是?”冷月空似是被說中心事,仍是不語,臉卻更紅了。她接著道:“既然沒叫過,那第一次一定要叫我,不如就今天吧。否則我不高興,那你明天就嚐不到我泡的好茶了!”
冷月空不理會她的威脅,搖頭淡淡道:“這個我倒不擔心,反正你明天會照沏不誤的!”鳳非菲滿臉通紅,雙手一抱胸前做賭氣狀:“我明天偏不,這一次一定作數!”冷月空點頭調侃道:“這話說過好多次了!”鳳非菲偏著頭反問道:“好多次是幾次?”冷月空隨口答道:“至少有二三十回了吧?”不料鳳非菲正色道:“我們這樣聊天,算上這次,共有三十二次!”冷月空一愣,與鳳非菲對視一眼,目光就不自在地轉向別處。這回,兩人臉都紅了。
良久,冷月空神秘兮兮道:“好大一個紅蘋果,熟透了,真想咬一口!”鳳非菲環視一周,問道:“在哪裏?”話一出口,便反應過來,把頭埋了下去。冷月空止笑道:“好了,別再打岔,快說正事!”鳳非菲巧嘴一撅:“還不是你心甘情願的!”冷月空心中一蕩,不禁柔聲道:“真想這樣一輩子!”鳳非菲臉上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又恢複之前的笑容,道:“還說是我打岔!再不到正題,我沒耐心聽了!”
冷月空頓了一頓,道:“唉,每次都說不過你!我還是先說你想知道的吧!”見鳳非菲理了理鬢發,然後仍是右手托腮靜靜地看著自己,接著道:“昨晚,順佯門五位老大約我在幹戚山會麵,結果雙方定了三日賭約。要麼順佯門退出江湖,要麼子虛塢退避三舍!”
鳳非菲“呀”的一聲,顯然未料到賭注如此之大。旋即回過神來,忽眨眼問道:“他們之中有個叫林木森的,有沒有替我教訓他?”冷月空笑道:“多少年了,你還記著!幸虧我沒遂你的願!”鳳非菲急道:“還說,那年人家不懂事,師傅又不在,才被那個壞人盜去素寶綾的嘛!”
冷月空解釋道:“人家也是由苦衷的,再者,素寶綾四日後不是完璧歸趙了嗎?”鳳非菲忽然恍然大悟,道:“你想收服他們入你子虛塢是吧?否則,你又何必疾行千裏單身赴會並替他們說話呢!”
冷月空不置可否,露出憂色,道:“三日之內,我要把風流劍龍天華的幼子帶到幹戚山,已經過了一日!”鳳非菲本來覺得這事棘手無比,忽的想到一事,沉思小會兒,故意問道:“好難唷,不知我們的冷塢尤有何打算?”
冷月空若有所思,悵然答道:“能有什麼辦法,我剛進城之後,已經在龍堂周圍巡視了一周,準備晚上夜探一番,明天上午無論如何得找到目標,下午動手,連夜就走!你明早就離開吧!”
鳳非菲聽說要自己離開,嗔怒道:“你總是這樣,危險時候就支開我和她,卻完全不顧及我們的想法!”見冷月空不語,心下一軟,幽幽道:“其實我和她都是一般的心思。無論什麼事情,隻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快樂的!”這番肺腑之言,令冷月空思緒起伏,滿臉慚愧愛惜之色,無法言語。
見此情形,鳳非菲嘴角的笑容一閃而過,柔聲道:“龍堂之行,吉凶難料,不如放棄吧。咱們先回南潛,我們不是約好要一起策馬探索平殤江的源頭嗎?等到從南潛回來,杜大哥會同倪大哥他們肯定也已經把順佯門收服了。”說完,滿臉期待的看著冷月空。她口中所說的杜大哥便是子虛塢破天部部主杜伏威,倪大哥則是澤人部部主倪無信。
忽的,冷月空似想通了什麼似地,一臉狡黠,大聲呼喝老板呈上飯菜。鳳非菲知道自己被識破了,也不言語,仍是滿臉欣喜:這桌菜肴是她親手下廚做的。冷月空吃得興高采烈,時不時大加讚揚美味,不多時,便風卷殘雲消滅了所有菜肴。
鳳非菲左袖一揮,粉紅長紗從鄰桌卷來一杯茶遞給冷月空,心疼地責備道:“你總是不知愛惜自己,又是一整天未進食!”被她說中,冷月空不加反駁,問道:“你又怎麼找到這裏來的?”鳳非菲道:“人家本來就在東越,下午找到倪大哥,他說有你的消息。上午在西軒,中午在中寰,還馬不停蹄,定是朝東越來了。於是我便向他打聽到了你們在龍堂的分舵,幹脆在這裏等了。”這子清客棧是子虛塢澤人部倪無信座下十二分舵之一,負責搜索情報,並監視龍堂動向。
冷月空誠心讚道:“倪大哥的八卦門越發的神奇了,什麼都瞞不過他!”然後盯著鳳非菲道:“還有呢?”鳳非菲睜大雙眼,故作天真道:“什麼呀?”冷月空拱手道:“姑娘你算無遺策,定能解我憂,在此先行謝過。日後若有所命,定不負差遣!”
鳳非菲吃吃的笑道:“罰你一個月內陪著我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事情,不許耍賴!”見冷月空一臉無辜的表情,接著道:“說來真是巧合。下午我來這兒的路上,迎麵走來兩匹馬。兩個凶神惡煞的漢子帶著兩個衣衫華貴的孩童,孩子們滿臉無助,精疲力竭,不敢出聲,甚是可憐。我以為是哪夥強盜打家劫舍呢,一時好奇悄悄地跟著他們。”
冷月空笑道:“然後你親自出馬,手到擒來,救下那孩童。”鳳非菲微微一笑,接著道:“那二人武功不弱,一個叫吳仁,一個叫吳義,此次前往龍堂為了報複揭露他吳氏兄弟真麵目並格殺他們兄弟吳禮和吳信的“謙謙君子”龍天成。他們自知不敵,隻準備找機會暗中報複。碰巧龍堂前院無緣無故失火,他們趁亂摸進後院,正遇上那對孩童沒跟大人們去前堂,所以順手就擄走了。今天龍家還四處找人呢!”
冷月空驚喜道:“難道那對孩童便是龍天華的一對幼兒?”鳳非菲眼波流轉,道:“我略一盤問,才知道大兩歲的孩子叫龍懷璞,弟弟叫龍懷天。又借他們的馬,請他們來了子清客棧。”聽到此處,冷月空心頭的一塊石頭終於落地,感激的望了鳳非菲一眼,隨即向櫃台叫了聲“掌櫃”。隻見一個麵容清瘦,老練穩重的漢子應聲而來,垂手而立,神色舉動甚是恭敬。他便是子虛塢澤人部四大明舵之一的“子清客棧”的掌櫃許子清。
冷月空向他點了一下頭,道:“許掌櫃,請你晚上將那對孩童中較大的那個送回龍堂。至於吳家兄弟,雖然該死,但也算幫了我們的忙,過幾天找機會放了吧,最好不漏身份。明天一早,我和鳳姑娘帶著另外一個孩子去西軒。另外,請你給倪部主傳書,不用急著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