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一片海(1 / 2)

時間永遠不會停下它的腳步,就像人也不會停下腳步一樣......

屋外的空地上,雲澈看著膝頭的薄冊,默默的思考著,時不時的抬頭看著窗外,嘴角微動,似乎在述說著什麼。

窗外林草深處不時傳來陣陣昆蟲的鳴叫聲,春風吹拂的林間傳來陣陣莎莎的聲音,夾雜著清澈小溪潺潺的流水聲。

忽如海浪層層推進,忽如雪花陣陣紛飛,忽如峽穀一陣旋風,急劇而上,忽如深夜銀河靜靜流淌……

春日的清晨是讀書最好的時候,霞光噴薄,紫氣升騰,燦爛的光線靜靜的投射在人間,河麵微微泛起的水霧彌漫在水麵,忽有魚過激起陣陣漣漪,緩緩擴散未開。

生命在春日綻放,文字在心頭流淌,文化蘊含在一山一樹一草一木之中。

讀書不僅僅是讀出字裏行間的意思,不僅僅是品味著優雅的用詞,也不僅僅是領略文字的豪邁,更重要的是讀懂每一個字的含義。景由物而出,情由景而出,看著眼前的景色,方能感受到文字的強大,筆尖的觸動,方是心靈的感動。

自烏鎮歸來的一個多月中,雲澈每日清晨都會在窗前靜靜的看書,聽著草屋外小溪緩緩流過的潺潺聲,聽著樹梢之上春蟬喜悅的鳴叫聲,聽著春雨從屋簷之上順流滴下的噠噠聲,聽著村民踏過山路的腳踏聲,聽著自己微微跳動的心跳聲......

聲音是個很奇妙的東西,你看不到,摸不到,隻能靜靜的傾聽著,感受著它的韻律,節奏,它的每一次跳動,每一次轉折,每一次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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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窗外的陽光靜靜灑在他越蹙越緊的眉梢上,泛起淡淡的光澤,忽然間眉梢末端微微一挑,雲澈起身緩步走到桌前。

毛筆蘸飽了墨水,雲澈緩緩提筆。

“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天字的第一個筆畫,那端端平平的一橫。仿佛有一把鋒利的刀子在漆黑一片的世界裏畫過,嘶啦一聲,微弱的白色光芒從那道細微的縫隙中滲了出來。

然後出現的是濃墨第二橫,接著是淡然的一道長撇,最後方是一捺。書冊頁麵上那個飽滿完整的天字,就以這種解構的方式依次出現在宣紙之上。

眨眼一看雲澈的字框架中正平和,法度森嚴頗佳,細細一看,卻發現每一個字竟是纖瘦合勻,骨力雄勁而隱於飽滿拖墨之間,毫不突顯,清勁挺健。

雲澈此時已經把自己的精神全部集中起來,握著毛筆的右手微微顫抖,上衣後背已經被湧出的如漿汗水打濕,眼睫毛痛苦地不停眨動,嘴唇抿的極緊,像是幼年時第一次懵懂地舔筆尖。

“呼!”寫完最後一字,雲澈將毛筆扔在一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大口的喘著粗氣。

紙上的每一個字都寫得很好,很完美。

但有一點卻很奇怪。

宣紙上的字不像是寫上去的,反而像是用鐵刀一筆一筆的刻上去一般。

就像......山間砍柴。

雲澈每次上山砍柴都很用心的在砍。

入木三分!

每一刀,都仿若用盡了全身力氣一般,狠狠地刻在樹上,每一刀的深度都是一樣的,每一刀的切口都是一樣的。

雲澈提筆就如同提刀,每一筆都刻在宣紙之上。

雲澈沒有練過字,沒有練過書法。

他提過刀,砍過柴!

對雲澈而言,寫字,便如同砍柴一般,每一筆,都很深,都很有力,沒有書法的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