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梁惠王章句上(2)(1 / 3)

孟子這番話的中心,就是教育惠王,作為國君,心裏要裝著百姓,把百姓當人看。這隻是初步。孟子在以後談論自己的政治思想時,提出了“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盡心章句下》第十四章)的觀點。這一觀點,即是儒家在政治上的民本思想。

原文

梁惠王曰:“晉國,天下莫強焉,叟之所知也。及寡人之身,東敗於齊,長子死焉;而喪地於秦七百裏;南辱於楚。寡人恥之,願比死者壹灑之,如之何則可?”

孟子對曰:“地方百裏而可以王。王如施仁政於民,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可使製梃以撻秦楚之堅甲利兵矣。

“彼奪其民時,使不得耕耨以養其父母。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誰與王敵?故曰:‘仁者無敵。’王請勿疑。”

譯文

梁惠王說:“魏國以前,天下沒有哪個國家比它更強大的。這一點,老先生您是知道的。到了我即位之後,東邊被齊國打敗,長子申也死了;而西邊又敗給秦國,喪失西河之地七百裏;南邊又受到楚國的淩辱。我深深感到恥辱,希望能替戰死者報仇雪恨,您說怎麼辦才能實現我的願望?”

孟子回答說:“隻有土地方圓百裏的小國,也可以稱王於天下,何況魏國是個土地超過方圓千裏的大國呢。大王您如果對百姓實行仁政,減免刑罰,少征賦稅,叫百姓能夠深耕細作,及時除掉雜草;農閑的時候,年輕人學習孝悌忠信的道理,在家裏做到孝順父母,敬愛兄長,出外做到事奉長上。這樣,即使用自製的木棒,也可以打敗秦、楚的堅甲利兵了。

“秦、楚等國為了打仗不斷征兵,侵占百姓的農時,使他們不能深耕細作來奉養其父母,父母受凍挨餓,兄弟妻離子散。它們使百姓陷入苦難的深淵,大王您去征討它們,那有誰能與大王對抗?所以說:‘仁者無敵。’大王您不必懷疑了。”

解讀

粱惠王對於幾十年來的幾次大的戰役的失敗,一直耿耿於懷,於是向孟子請教洗雪恥辱之道。但孟子還是勸他從為政的根本處著手,施行仁政,不要隻著眼於眼前一時的成敗。孟子的仁政主張是:一方麵“省刑罰,薄稅斂,深耕易耨”,使百姓生活富足;一方麵要加強教育,使“壯者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入以事父兄,出以事其長上”,“富而後教”,使百姓既無生活之憂,又懂得孝悌忠信之道。這樣,他們就會一旦國家有難,必效死殺敵,如孟子所說:“可使製梃以達秦、楚之堅甲利兵矣。”

孟子還告訴惠王,當前秦、楚等國的百姓正在苦難之中,“父母凍餓,兄弟妻子離散”,惠王如能率仁者之師去征伐,必勝無疑。

本章孟子提出的“地方百裏而可以王”,那是周文王時代的事了。戰國時代,弱國都先後被吞並,虎狼一樣的大國豈容你行仁政?但是,孟子“民為貴”的民本思想和行仁政的主張是救民於苦難的最佳思想和主張,卻是不客懷疑的。

原文

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

“吾對曰:‘定於一。’

“‘孰能一之?’

“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

“‘孰能與之?’

“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稿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淳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

譯文

孟子見到了梁襄王。出來以後,告訴人說:“一眼望去,不像個國君的樣子;走近了,也看不到他有什麼威嚴。突然就問我:‘天下怎樣能安定?’

“我回答說:‘天下統一了,就能安定。’

“他問:‘誰能統一天下呢?’

“我回答說:‘不喜歡殺人的國君能夠統一天下。’

“他又問:‘誰能跟隨他呢?’

“我回答說:‘普天下沒有不跟隨他的。大王您知道禾苗生長的情況嗎?如果七八月間幹旱,禾苗就幹枯了。但是,如果天上出現濃濃的烏雲,嘩嘩地下起大雨,禾苗就又很快茂盛地生長起來。像這樣,誰又能阻擋住禾苗的生長呢?誰也擋不住,這是自然規律。如今,天下的國君沒有不喜歡殺人的。如果真有不喜歡殺人的國君,那麼天下的百姓都會伸長脖子期望他的解放了。如果真是這樣,老百姓歸附於他,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奔流直下,誰又能阻擋得了呢?’”

解讀

梁襄王見到孟子後,第一句話就問:“天下惡乎定?”孟子當即回答:“定於一。”孟子說的這個“一”,究竟意味著什麼?許多人作了種種猜測。“一”是指“一個人”呢?還是“一個國家”?或者是“一個主張”、“一個理想”?梁襄王這位“望之不似人君”的國君,把“一”理解為“統一天下”。戰國時代,七國之君都想統一天下,包括新即位毫無治國經驗的梁襄王也懷有這種野心,所以他問孟子:“孰能一之?”這個“一”在這裏是動詞,意思是“統一”。“之”是“一”的賓語,代指“天下”。既然梁襄王這樣理解“一”,孟子也就順勢回答說:“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孟子的這一斷語,一是根據人心——好生惡死人心所同,生活在生死邊緣的百姓,“引領”盼望不嗜殺人的國君出現,如果真有不嗜殺人的國君出現,百姓必然“悅而歸之,如水之就下”,不可抗拒;另一根據是曆史——商湯滅桀,文王滅紂,都是由於他們愛護百姓,不嗜殺人。當時七國之君,都想殺人取勝,不想救民於水火,所以連年戰爭,永無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