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桑木道長轉過了身子。
不知何時,大廳中已進來了五個人。五個人並排而立,手中的刀已出鞘。是五刀莊的神刀五傑。這五人和金陵四英有很大的不同,他們由江湖上闖蕩出來,五個人,五把刀,會過了不少江湖上英雄豪傑。他們既非同門,也非兄弟,而且由天南、地北的會合一處,由彼此的互相挑戰,終於打成了朋友,結成了異姓兄弟,建立了五刀莊,也創出神刀五傑的名號。
十年來,五個人已很少在江湖行走,一直深居在五刀莊,相互切磋刀法,十年的研究、追求,每個人刀法上的成就,最少比過去增加了五倍。
風塵三俠中,李三奇最愛結交朋友,所以,他認識神刀五傑。
那居中一人,年齡最大,胸前飄著花白長髯,就是神刀五傑中之首的,過關刀章傑。
章傑冷冷一笑,道:“李兄,久違了……”
李三奇談談一笑,道:“真想不到,神刀五傑竟然也到了鎮江。”
章傑冷笑道:“風塵三俠竟然變成了仙女門中的護法,那才是江湖上一大奇聞了。”
李三奇道:“有些事,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能主宰。”
章傑道:“所以,你們投入了仙女門中。”
李三奇道:“神刀五傑,可是與仙女門有過節?”
章傑哼道:“仙女門是一股邪惡的勢力,風塵三俠卻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英雄人物,怎麼會投入那麼一個組合中呢?”
李三奇回顧了桑木道長一眼,道:“道長,看今日的情形很複雜,這地方,隻怕住了不少的高手。”
桑木點點頭,他開始考慮,仙女門派他率人來此的用意了。青蓮子是否已經知道了這裏有很多的武林高手?為什麼隻派自己帶著這些人來?難道仙女門一建立就想排除異己,想讓我們和這些人先拚個同歸於盡嗎?
隻聽章傑冷冷說道:“桑木道長也加入了仙女門。”
桑木道:“白雲蒼狗,人事變幻若非貧道,焉知貧道之心。”
章傑道:“神刀五友是粗人,不知道道長言中玄機,不過,我們卻知道大名鼎鼎的桑木道長忽然間投入了仙女門中,而且,帶了一批仙女門的殺手,準備行凶殺人。”
桑木尷尬一笑,道:“這座大宅院中,除了金陵四英、神刀五傑之外,還有些什麼人?”
章傑道:“諸位先殺了我們神刀五友之後,再說。”
桑木長長歎一口氣,道:“李大俠,貧道也不知該如何措施了。”
章傑冷冷說道:“很簡單,如若諸位還有是非之分,那就離開仙女門,咱們不究既往。”
李三奇低聲道:“道長,看來,除了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之外,隻怕還有別的人了。”
桑木道:“難道這地方是他們約定的聚會之處。”
任天豪問道:“道長,咱們奉命來此殺人,如是殺不了別人,另不是該讓人殺呢?”
黃鎮山道:“我們花了不少心血,費了不少的功夫,如若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功虧一簣。”
侯瑜似是已經聽出一些內情,低聲道:“諸位心中有什麼事,不妨說個清楚,這地方,我們有著很嚴密的防守,我想不會有人摸進來。”
桑木沉吟不語。
李三奇低聲對桑木道長說道:“道長,這分明是有意的安排,要我們在這一場搏殺中,打一個同歸於盡。”
桑木道長目光一掠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問道:“九位之中,哪一個是主事的人?”
章傑道:“咱們都是,道長心中有什麼,隻管請說。”
桑木道:“有些話,不能在很多人麵前說出來。”
章傑厲聲喝道:“道長是武林中極有身份的人,如此吞吞吐吐,可是想拖延時間?”長刀一擺,直欺過來。
桑木道長肅然的神情中,泛現出憂鬱之情。
李三奇道:“道長,咱們真要出手一拚嗎?”他閱人經曆豐富,觀察入微,已看出了桑木道長內心中有著無比的痛苦,但卻又在極力地忍耐著。
章傑一動,神刀五傑全都開始向前逼了過來,一場激烈的搏鬥已然迫在眉睫。金陵四英也亮出了兵刃。
黃鎮山神情堅毅,作勢戒備,隻要對方一出手,立刻準備還擊。
但李三奇和任天豪,卻是猶豫不決,不知是否應該出手。桑木道長緩緩亮出長劍,平橫胸前,道:“諸位之中,有誰知道三真會?”
章傑道:“三真會,那是一個什麼組合?”
桑木臉色一變,道:“別說諸位未必勝過我們,就算勝過,諸位也無法逃過仙女門的高手追殺。”
章傑冷笑一聲道:“你語無論次,含糊不清,哪裏有武當名宿的氣度。”長刀一揮,迎麵劈下。
桑木揮劍封住章傑的刀勢,道:“大盈若虧,不要逼人大甚。”
章傑哈哈一聲道:“桑木道長,你究竟在說些什麼?當真是叫人無從猜測。”
侯瑜低聲道:“章兄,且慢出手,他們已陷重圍,急也不在一時……”
章傑冷冷道:“這牛鼻子老道,胡言亂語,分明在拖延時間,等候援手,侯兄理他作甚?”
侯瑜呆了一呆,道:“章兄,咱們真要放手一戰嗎?”
章傑道:“我們神刀五友先上,你們四兄弟隨後接應,萬一我們不是敵手時,諸位再出手不遲。”
桑木道長和黃鎮山也在低聲商議。原以為,這地方,隻是幾個揚州地麵上的人物,但卻沒有想到,這裏的情勢竟然是如此的複雜。這一戰不論誰勝誰負,對武林同道而言,都將是一件很悲慘的事。
對於章傑的躁進和急於一決生死的作法,桑木有著很意外的感覺。他在被迫之下,說出了三真會,奇怪的是,對方竟似不知道有這麼一個組合。顯然,神刀五傑和三真會沒有什麼關係。桑木道長惶惑了,不知道如何應付這個局麵才好。
侯瑜似是已經領略到了桑木道長的言外之意,似是要極力阻止章傑出手。一橫身,攔住了章傑,低聲道:“章兄,事情還沒有完全明朗,似乎是用不著急欲出手。”
章傑冷冷說道:“侯兄已經聽得很清楚了,他們是奉了仙女門門主之命,到此地來殺人的。”
侯瑜道:“但他們一直沒有出手。”
章傑道:“那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我們的實力、內情,現在,他們知道了,所以,又要拖延時間,等侯援手。”
侯瑜搖搖頭,低聲道:“他說出三真會,章兄知道嗎?”
章傑道:“不知道啊!隻弟從來沒有聽到過這個組合。”
侯瑜道:“所以,咱們不能輕易出手,先要把事情查明白,再作道理。”
章傑道:“查什麼?”
侯瑜道:“咱們最好先了解一下,以桑木道長的身份,應該不會如此的叛經離道。”
章傑皺了皺眉頭,道:“侯兄,我看不用問了。”
侯瑜苦笑一下,道:“章兄,這件事不能太冒昧。”
章傑道:“好吧,要查,請你侯兄去查吧,如若查不出什麼,侯兄再招呼咱們一聲。”
舉手一招,竟然帶著四個兄弟退了下去。
這一來,原來劍拔弩張的場麵,突然間冷了下來。
望著神刀五傑的背影,侯瑜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個人的脾氣很壞。”說著,目光轉注到桑木道長的身上,接道:“聽道長的口氣,似是若有所含,不知道在下是否猜對了?”
桑木點點頭。
侯瑜道:“道長似乎是用不著再打啞謎,有什麼事,還是明說出來的好。”
桑木低聲說道:“侯大俠,如若我們放手一拚,不論鹿死誰手,都將是一個很悲慘的結局。諸位,何不設法避開去,消去這一場拚戰呢?”
侯瑜苦笑道:“我們在這大宅院中,你們能夠找到,我們若躲在另外的地方,諸位也必然會追蹤而至……”放低了聲音,接道:“以道長在江湖上的身份,為什麼竟會投入仙女門中,難道是別有用心嗎?”
桑木歎息一聲,道:“貧道身在玄門,年過花甲,哪裏還會把生死之事看得嚴重。”
侯瑜哦了一聲,道:“這麼說,道長是有意混入仙女門了?”
桑木沒有正麵答複,避開了正題,道:“你們怎會集中此地?”
侯瑜道:“這座大宅院中,除了神刀五傑和我們四兄弟外,還有不少江湖高手,今日如是真的動手拚命,道長絕難討得好去。”
桑木道:“侯兄,這宅院之中,雲集了這多高手,諸位之中,想當然必然有一位由諸位推舉的首腦了。”
侯瑜點點頭,道:“金刀鎮江南,字文照在這裏。”
桑木道:“侯兄,可否請他出來,和貧道見見。”
侯瑜道:“他嫉惡如仇,除非你有很好的解說,否則,隻怕他不肯和諸位相見了。”
桑木道長沉吟一陣,道:“字文照過去和貧道來往很久,我想,你隻要提提貧道的姓名,他也許可以和貧道談談。”
侯瑜道:“他早知道你來了,如若他要見你,也早就來了。”
這時,坐息在地上的鐵大鵬,突然站起了身子,道:“侯瑜,字文照和在下的交情不錯,你去告訴他,就說風塵三俠在此。”
侯瑜道:“他早已見過諸位了。”
鐵大鵬冷哼一聲,道:“他如早已知曉了我們在此,為什麼不肯現身一見?”
侯瑜道:“字文大俠如若願意見諸位。自然早已現身了。”
鐵大鵬道:“在下和他杯酒論文,來往甚歡,想不到,他竟然端起架子,連我們的麵也不見了。”
侯瑜道:“這個嗎?鐵大俠也不能怪他。”
鐵大鵬道:“為什麼不能怪他?”
侯瑜道:“因為,他是這裏的負責之人,不能有任何的徇私行徑,他不願見你們之麵,以免受到影響。”
鐵大鵬道:“有一件事,鐵某人要說個明白,我們絕對不是害怕諸位。”
侯瑜道:“此地早已布下了天羅地網,諸位已是網中魚雀,就算你們肯拚命,也不過是死前一番掙紮而已。”
鐵大鵬冷冷說道:“至少,咱們可以先把你們金陵四英放倒這裏。”
侯瑜冷冷說道:“那倒來必。”
鐵大鵬道:“好!諸位不信,咱們就不妨試試。”
金陵四英,立刻排成了一個迎敵的陣形。
桑木低聲道:“鐵大俠,此刻不能衝動。”
鐵大鵬道:“你如此多慮,那還能辦什麼事?”
桑木道:“貧道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出手一擊,很可能會造成一種無法彌補的憾事,那就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麵了。所以,貧道一直在忍耐著。”
鐵大鵬道:“我忍不下這口氣,隻為了字文照這樣做法大過決絕。”
李三奇低聲道:“大哥,現在,你好像是……”
鐵大鵬道:“是什麼?”
李三奇道:“好像是忽然有了個很大的轉變。”
鐵大鵬道:“唉!剛才我在靜靜地聽,靜靜地想,覺著,這中間很多事情,實在有些出奇得不可思議。”
李三奇道:“有什麼出奇之處?”
鐵大鵬低聲道:“桑木老道似是一直在暗中提示什麼,這神刀五傑卻一點不肯買賬,金陵四英似是聽懂了一些,他們阻止了神刀五傑。神刀五傑幾乎是負氣而去。金陵四英似乎是想逼桑木說出一些什麼,但桑木卻又不肯說出來。”
李三奇道:“其實,桑木道長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仙女門根本就不相信咱們,這是一次測驗,如若咱們真和水月軒中這些武林同道幹上了,那也許會使情勢改觀的。”
鐵大鵬道:“我剛才一直就在想這件事,桑木道長仍是在暗示什麼,金陵四英聽懂了一些,但卻又好像不懂。”
任天豪道:“如是咱們現在倒了戈,桑木道長就隻有黃鎮山了。”
鐵大鵬道:“剛才,我也想到了,以他目下處置的困難情形,咱們就算是想倒戈,也似是有所不能了……”
李三奇接道:“為什麼?”
鐵大鵬道:“咱們又怎能如此的乘人之危,無論如何,他們是救我命的人。”
李三奇道:“大哥的意思,咱們現在應該如何呢?”
鐵大鵬道:“就私情上而言,咱們欠了桑木道長一份人情,但就武林大局而言,咱們卻又不能因私情傷到公義,所以,咱們應該和桑木道長坦然一談了。”
李三奇道:“他如能說出內情,早就說出來了,何必隱瞞呢?”
鐵大鵬道:“他如不說,咱們又怎知道他心中什麼打算。”
任天豪道:“似乎關鍵在三真會,這又不知道是一個什麼樣子的組合了。”
鐵大鵬點點頭,道:“這一點嗎?似乎有些神秘,桑木道長提到三真會,但卻又一直不肯把它解說清楚。”
任天豪道:“這一點仍是很重要,咱們要仔細地問問他。”
鐵大鵬道:“對!老二,你去和他談談,老三,咱們注意金陵四英的舉動。”
李三奇緩步行近桑木。金陵四英沒有出手,隻是靜靜地看著幾人。
任天豪、鐵大鵬,逼近了金陵四英,近到一舉手就可以觸及到對方的要害、大穴。
李三奇道:“道長,目下的情勢,已十分明顯,如若咱們三兄弟倒戈,那就隻有道長和黃兄兩個人了。”
桑木點點頭,他臉上是一股焦急的神色,愁眉深鎖,像是遇上了很多思索不透的問題。
李三奇道:“兩位能夠對付金陵四英和神刀五傑嗎?”
桑木道:“除他們之外,這裏還有很多別的高手。”
李三奇道:“所以,我們三個人,目下對道長十分重要。”
桑木說道:“李大俠,說出你的用心吧?”
李三奇道:“我想知道,你道長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們不相信,以你道長的身份,竟然甘為人用,投效仙女門。”
桑木神情肅然,沉吟不答。
李三奇冷冷說道:“道長如是不肯據實相告,那就別怪在下等不肯合作了。”
桑木道:“唉!事情很奇怪,貧道現在也有著迷離不解之感。”
李三奇道:“哦!”
桑木道:“所以,你追問貧道的事,貧道實在無法解說。”
李三奇低聲道:“三真會.是怎麼回事?”
桑木說道:“三真會,我說過這句話嗎?”
李三奇道:“好像說過。”
桑木歎息一聲道:“李大俠,你別再追問了,貧道隻能告訴你一句話,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李三奇道:“你總不能要我們跟著你一起入地獄吧?”
桑木神情莊嚴地說道:“告訴鐵大鵬,要他信任貧道,不要追問什麼。至於今日之局,貧道自會應付,你們願意幫忙,那是最好不過,不願幫忙的話,袖手旁觀就是。”
李三奇道:“你準備放手一戰了?”
桑木道:“情勢如此,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李三奇道:“你很固執。”
這時,神刀五傑又魚貫行出大廳,每人的臉上,都泛動著殺機。
黃鎮山說道:“道長,看來是難免一戰了。”
桑木點點頭。
大廳中,危機四伏,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鐵大鵬道:“老二,桑木怎麼說?”
李三奇道:“他什麼也不肯說。”
鐵大鵬道:“他既不把咱們三兄弟放在眼中,今日之事咱們也不用插手了。”
李三奇道:“大哥作主。”
任天豪道:“大哥,咱們還要不要回仙女廟?”
鐵大鵬搖搖頭,道:“自然是不能回去了。”一麵說話,一麵向一側退去。
神刀五傑卻是緩緩地圍了上來。
風塵三俠的突然退開,使得神刀五傑的包圍圈縮小了很多。
圈子縮小,會使這一場搏殺,更為激烈。
侯瑜沒有阻止。不但沒有阻止,而且,金陵四英也在緩緩移動腳步,布成了第二重包圍。
包圍的態勢,連風塵三俠也密蓋其中了。
神刀五傑已然亮出了兵刃,五把銀光燦燦的長刀。
桑木神色肅然,風塵三俠的退避,既未出言喝問,也未多望三人一眼,右手緩緩握在了劍柄之上,道:“五位,在動手之前,請再聽貧道一言。”
神刀五傑中的老三,名叫張剛,在對五傑扇麵的包圍形態中,居中而立,也是五傑合圍刀陣的中心點。
隻見他長刀連揮.冷冷說道:“道長還有什麼話說,你沾汙了武當,也背叛了江湖正義,咱們殺了你之後,自會把此事告訴武當。”
桑木道:“諸位能殺了貧道,事情就好了,隻怕諸位殺不了我。”
張剛冷笑一聲,道:“字文大俠也在此地,咱們殺不了你,自然還會有別人接手。”
桑木歎息一聲,道:“大劫難逃,貧道已盡了心,五位出手吧!”
張剛銀光一揮,當先出手。
一刀劈出,引發了五傑刀陣,五道寒森森的刀芒,疾如流星劃空一般,紛紛攻至。
桑木長劍出鞘了,劃起一道銀弧的劍芒,金鐵交鳴之中,劃開了兩柄近身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