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嚴州府境內的雲蒙山腳下,一條黃土大道自遠方綿延而來。大道靠山一側是雜草叢生的荒野,另一側淌著一條水流清澈的小河。那河水清如明鏡,將道旁蔥翠的樹木與岸邊碧綠的水草都倒映在水麵,如同一幅丹青畫卷一般。
那山野間四處穿行的飛蟲,似乎也發覺這是個適合停下來歇息的清淨之所,有一隻蜻蜓就落在了河中一束水草的長葉上。葉子載不住這小蟲的重量,往下一沉,葉梢沾到了水麵,漾開了一圈圈波紋。那蜻蜓兀自停在葉上,隨著葉勢忽上忽下,自得安穩。
“撲通”一聲,一個木桶投入了水中,將水麵草木青蔥的倒影擊得支離破碎,那蜻蜓也被驚得振翅遠遁了。原來是一個身著粗布短衫的少年,順著大道旁的土階下到了河邊來打水。
少年額帶汗跡,麵有油汙,腰間還圍著個土布圍裙,象是飯館中的小廝打扮。他將帶來的兩個木桶都灌滿水,放在了土階上,抄起身旁的扁擔,一前一後將兩桶水擔在了肩上。這兩個桶比一般的水桶要闊上一圈,兩個都裝滿了水少說也有七八十斤重,但這十幾歲的少年挑在肩頭卻似不覺沉重。他用衣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又拾階而上了。
大道遠端突然塵煙湧動,滾滾而來,其間又夾雜著呼喝的人聲。等近了才看清原來是三人三騎在道上奔馳。奔在最前頭的是一個紅衣的少女,胯下一匹棗紅馬,人馬一色,遠看就象一團紅雲在滾。緊跟著的是一匹黑馬,隻落後了紅馬半匹馬的身位,馬上一個錦衣華服的少年,雙眉斜挑,麵色白皙。最後麵是一個穿白衣的青年騎了一匹白馬,他長身玉立,形容俊朗,年紀看上去比前麵兩人長了幾歲。他倒不象前兩人那樣急著催鞭策馬,因此比前麵的黑馬又落後了丈許。
黑馬與紅馬正較力爭先,先前黑馬發足狂奔時還能與紅馬爭個並駕齊驅,稍後奔得疲了,漸漸慢了下來,連最後麵的白馬也超出了它。棗紅馬上的少女見終於甩掉了華服少年,正自高興,忽瞥見身側又有白影欺上,是白衣青年駕著白馬又趕了上來。
其實三匹馬中少女的這匹棗紅馬最是神駿,但少女不精駕禦之術,一味的窮催猛趕,紅馬被趕得乏了,已不似先前那般迅捷。倒是白衣青年騎術精湛,之前讓白馬存留了體力,現下見機一催動,白馬四蹄翻飛,已跟紅馬奔了個齊頭並進。
少女眼見要被白衣青年爭了先,哪裏肯依,揚起馬鞭猛抽了紅馬後臀幾下,口中也“駕,駕”連聲呼喝。白衣青年見少女急了,微微一笑,暗自把韁繩往懷裏帶了帶,白馬會意,腳下放鬆了些,如此一催一緩,棗紅馬立時就竄了出去,把白馬甩開了兩丈多遠。
馬背上的少女這才鬆了口氣,轉過身來,帶著傲人的笑容對身後二人喊道:“怎麼樣,還是爹爹的火雲駒跑得快吧!你們想跑過我,哼!可別想啦!”白馬上的青年笑道:“自然是你快了。師父的座騎,可是尋常的馬匹能比的……啊!師妹小心!”他後麵幾句驚呼聲未落,就聽得“嘭”一聲巨響,緊接著又是“咣當”“撲通”聲連響,其間還伴著少女的驚叫和馬嘶。原來少女正自回頭說話,沒留意前方有一個挑著水的少年從河邊上到了道中,挑水少年當場被奔跑中的紅馬撞個正著,飛出了三丈多遠,一個水桶被撞得四分五裂,另一個也滾得老遠,水潑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