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閎說到此處忽停了下來,張大了嘴,似想到了什麼,後喃喃道:“啊!莫不是……莫不是當時師父的內力非但衝擊了你的經脈,還震到了你的腦子,由此神誌不清?嗯,隻怕就是如此了。”他自語了幾句,又忽然發問道:“小師弟,現下你的內力已練到了何等境界?”木頭茫然道:“什麼‘內力’,‘境界’啊?”高閎也知道對神誌不清的小師弟不該如此相詢,想了想又問道:“就是……你打別人一拳,能把別人打飛多遠?”木頭麵色尷尬道:“我是不敢打人的,不小心打到了也不會飛出去,倒是別人常把我打飛的。多遠也說不好,倒是那次我師父騎馬撞了我一下,我起來後去撿被撞壞的水桶,倒是往回走了三丈多遠。”
高閎張大了嘴,好久才又合攏。他探手抓了木頭脈門,少時又頹然放手,滿臉的不信道:“怎會如此,怎會如此?師父明明是將內力傳給了你的……”木頭問道:“怎麼你們都喜歡捏我手腕,上次堡主就捏得我好痛。”高閎一驚道:“什麼?穆老賊也試過你功力?……那他定也跟我一樣未覺出你有內力,才讓你逃了一命。由此推算的話……他還未認出你來。”
他又沉思開去,口中默念:“究竟是怎麼回事?師父傳給你的功力在你脈絡裏蹤跡全無,身體倒是變得強健過人?師父那日內勁的衝擊……啊!我知道了!”他不禁叫出聲來,又意識到現下還是牢中半夜,忙屏息不作聲,見過道上未有動靜,才抓住木頭,壓低聲音道:“是那日師父未及收回的內力過於沉猛之故!那股內力衝向你經脈,非但震暈了你,還震蕩了你的頭腦,將你震得這般渾渾諤諤的,連之前的記性也全沒了。還將你本已積蓄在丹田的內勁也全都衝散到了四肢百骸之中,有了內力護體,因此你才比常人來得耐打。”
木頭聽他說得似有道理,便問道:“那我隔段時日就會周身疼得發抖也是這個緣故嗎?”高閎點頭道:“想必是真氣滯留在了不該久留之地,時日久了自身也要往經脈返流,而你卻無疏導之法,真氣便在你體內四處亂撞,引得周身疼痛。但也正是由此一痛,才讓我們師兄弟睽別十年,一朝相見!適才我正是見你突然夢中痛得發抖,才伸手想觸碰你,卻被你身上激蕩的內力彈開了手指,我一驚之下細看你長相,才發覺眉目之間竟有師父的神采。我原是不信,隻因我們師弟兄幾個都以為小師弟你已不在人世;後又見你左肩上那一顆黑痣,你肩頭有痣這件事隻有師父師母、我們師兄弟幾人,與你貼身的幾個奴仆才知道,見了此痣我才確定是你。”
木頭眼睛一眨,又問道:“為什麼你們會以為‘小師弟’已不在人世?”高閎道:“這正是我要接下去要跟你說的。那一日……哎?我方才說到哪裏了?”木頭言倒是言簡意賅,道:“‘小師弟’暈了。”
高閎點了點頭道:“嗯,那日衝進書房,師父就問我們劍經可曾記下了,我們便將原文跟默寫的一份都給師父看了,師父驗過無誤後都丟入房內起火之處燒了。之後師父忽做了件叫眾徒弟們折壽之事,他竟然跪在了我們麵前!我們哥幾個趕緊都跪地不起,隻聽師父說道:‘你們跟了我這麼多年,除了幾手陋拙的功夫,為師的沒給過你們什麼,今日在這生死關頭,為師的卻要把本應由我來挑的這副擔子撂到你們幾個的身上了。我命你們今日殺出這重圍,各自尋一處安全的所在避世,待日後這場風波平息,再師兄弟聚首,將你們記在心中的這八頁《懸遠劍經》集結成冊,交與下任的武林掌劍人。我們六人齊聲稱是。
“師父又長歎一口氣道:‘今日我把劍經托付給你們,隻怕從此就是給你們帶來了無窮的災禍。他日你們要是因此經遭受了磨難,就全怪在我這個無用之人身上吧,為師的對不起你們!’說罷他竟朝我們磕頭,我們也忙不迭的磕還。這時大師兄見火勢已急,忙扶起了師父,叫我們幾個背了師母和你趕緊突圍,師父卻一把將我們推開,說要是背上他夫婦二人就誰也逃不出去了,他隻讓我把昏迷的你縛在背上。
“我們師兄弟七人見師父不走,哪裏肯走。此時屋頂的和房子四周都已著了火,一根帶火房梁落將下來,師父以他的一半功力牢牢托住,又一用力將火梁擲出了正門外,隻聽外麵哭叫聲一片,想是砸到了不少人,還有人叫道:‘小心,他們要出來啦!’師父對我們喝道:‘我來給你們引開些人,你們快從後麵出去!’他見我們仍是不走,又道:‘縱使我能出去也是一個腿不能行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你們就讓我在此與你們師母一同去了吧。’說話間又托住了一根火柱,大喝一聲道:‘你們還認我這個師父就快走!’我們見他目眥盡裂,被火柱把手烤得滋滋的響也不覺疼痛,知道師父已定了赴死之心,便又跪下給師父又磕了四個頭,衝出火牆,往莊後跑去。師父隨即拋出火柱,院外又是慘叫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