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諾言,我的滄海19(2 / 3)

她現在很混亂。

她一想到她的親生父母,那對在雪域高原相依相伴十年又雙雙葬在那裏的兩個從未見過的親人就會感到既陌生又難以想象。對於蔣怡,嚴真也不知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還有就是——顧淮越。

想到他的時候,嚴真眼皮忽然一跳。她用手指按按眼睛,抬頭看見老軍醫和老爺子從病房外走來。

老軍醫和藹地看著她:“淮越呢?”

嚴真醒醒神,說道:“師裏來人找他談些事情,馬上就回來了。”

老軍醫笑著對老爺子說:“等手術做完回去了你可得讓你這兒媳婦好好補補,我看著她的臉色比淮越還差。”

老爺子看著嚴真點了點頭:“聽見沒有,這是醫生的命令,比我說話還管用。”

嚴真勉力一笑,低下頭把碎發攏到了耳後。

話說了一半顧淮越回來了,被老軍醫逮住就是一頓教育:“老顧你家這老二可沒什麼病人覺悟,這第二天要上手術台了還忙著堅守工作崗位。”

老爺子當即表態:“我把他交給你了,你想怎麼訓就怎麼訓,我不插手。”

顧淮越對這兩位老爺子的一唱一和很是無奈,隻得偏過頭來與嚴真相視一笑。

第二天手術,醫生囑咐晚上一定要早些休息,因為轉天一大早就得起來作準備。也不是什麼難做的手術,可持續的時間較長,先頭工作比較繁瑣。顧參謀長覺得還可以忍,因為手術一做完過幾天就可以打道回府了,這是他跟老軍醫討價還價半天才定下的。

顧淮越坐在床尾,看著不遠處在跟塗曉交流術後注意事項的嚴真,嘴角微微翹起。等了一會兒,見兩人還在說就忍不住出聲趕人了。

塗曉齜牙咧嘴地走了,而嚴真則瞪了他一眼:“你幹嗎,我還有事要問。”

“著什麼急,等做完手術再說也不遲。”參謀長很有底氣,想一想這段時間以來難熬的養病日子,顧淮越忍不住低歎,“終於快熬到頭了,我都有點想顧珈銘這小崽子了。”

提起小朋友,嚴真不覺露出一個微笑:“珈銘也一定很想你。”

“難說。”顧淮越平躺著瞅著她,笑了笑說,“說不定他更想的是你。小崽子,有了娘就忘了爹了。”

嚴真被他這句話噎得無語了,她在他床邊坐下,笑問:“你這是在吃我的醋?”

笑得那麼得意,顧淮越忍不住把她拉過來摁進懷裏:“好像,是有那麼點。”

“那你以後要多陪陪他。”

“會的,以後會有時間的。”他說著,看著她有些不解的樣子又微微一笑,“等組織上正式找我談話了我再告訴你。”

“那現在呢?”她斜他一眼。

“現在先保密。”

前幾天劉向東來找他談的就是這事情,說是某軍校下來要人,席司令推薦的是他。問及原因,老劉隻說他的身體不適合在野戰部隊待了。初聽的時候顧淮越覺得好笑,早幾年他從特種部隊下來的時候帶了一身傷,那時候也沒聽上麵說啥,現在倒是覺出問題了。

最後還是老劉開導的他,讓他多想想家庭,多考慮考慮嚴真。他這便才有些猶豫,要知道,要他過去的那個軍校在C市,哪方麵都比B市方便得多。

嚴真並不知道這些,看著顧淮越一本正經的樣子隻想咬他一下,可也就是想想而已。忽然啪的一聲燈被關滅了,嚴真的肩膀立刻被箍住:“好了,熄燈時間到了,就寢。”

“等一會兒,我還有事沒幹完呢!”嚴真掙紮著,可放在她腰間的手紋絲不動,“顧淮越!”

耍起無賴的某人她是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可看著他沉靜的睡顏和翹起的嘴角又氣不起來。僵持幾秒,嚴真終究還是投降窩進了他的懷裏。

而頭頂上方的那個人此時睜開了眼睛,望著懷中乖乖歸順的小白兔微微笑了笑。

“笑什麼?”嚴真悶悶地問。

顧淮越輕咳兩聲說:“按兵不動也是禦敵之道,古人誠不欺我也。”

得了便宜還賣乖!嚴真氣極反笑,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

手術安排在第二天上午,老爺子起個大早直接就過來了。

雖然老爺子這一生算得上身經百戰,可人越老膽子越小這句話可是一點不差。老爺子的緊張,誰都看得出來。

顧淮越以前受過傷,可從未有過這麼大的場麵,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他看著站在一旁默默地看著護士給他的腳做準備工作的嚴真,伸出手來握住她的:“沒事,小手術。”

“我知道。”

“那你還緊張什麼?”

“沒你臉皮厚,耐抗。”

這話要擱平時讓顧參謀長聽了估計就要搞突襲了,可現在當著這麼多人,他能做的就是捏捏被他握在掌心的手。

老軍醫已經來了,手術室的準備工作也就緒了,隻等這個病人,嚴真催他:“趕緊上崗,別愣著了。”

顧淮越沒鬆手,依舊是這麼看著她。嚴真明白他的意思,臉頰登時飄上了一抹緋紅。她抬頭看了眾人一眼,眾人皆識趣地背過身去,嚴真抓緊時間俯身吻了他一下:“我等你。”

顧淮越輕輕一笑,鬆開前緊握了一下她的手,像是回應。

手術室的大門在她麵前緊緊閉合,嚴真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走向一旁的長椅,與顧老爺子並肩而坐。

“爸,這走廊有些吵,您去淮越的病房等著吧。”

“沒事,就在這兒等。”老爺子笑道,“你媽前幾天腳崴了不能來,說是淮越手術時讓我分分秒秒都在外麵候著,一結束就立馬通知她。”

嚴真也微微一笑,不再勸阻。

其實她明白,老爺子是怕她一個人在這兒擔心得坐不住,才陪著她坐在這兒的。顧淮越曾經對她說過,老爺子話少,可對孩子們的疼愛不比李琬少,如果有一天你一旦找老爺子談心了,那就是人生方向出現重大問題了。

嚴真當時聽了隻是笑一笑,可現在想來卻真是這樣。老爺子,比任何人都會看人心。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偏過頭來:“爸,昨天,我去見蔣怡了。”

老爺子哦了一聲:“你們談了?”

“嗯,之前她來見過我好幾次,每次都算是不歡而散。昨天我們終於坐下談了談。”

“有答案了?”

“有了。”嚴真低頭,聲音有些喑啞,“她說,她不是。”

這個答案並沒有讓顧老爺子太過意外,他頓了一下,看向嚴真:“那你有沒有問她你的親生母親是誰?”

嚴真點頭,把那天蔣怡說的話簡單地說給老爺子聽。

老爺子聽完,沉默下來,許久才歎了口氣:“你父親是好樣的,不是每一個軍人都能像他那樣背井離鄉堅守在高原那麼長時間。還有你的母親,他們,都值得欽佩。”

嚴真嘴角微微翹起,心中卻莫名有些酸澀:“可惜,我活了快三十年才知道他們的存在。”

“不能這麼說。”老爺子寬慰她,“你那時還小,要讓你背著這個包袱長大就太辛苦了,你奶奶他們不說有他們的道理,換我也會那麼做。”

“我懂。”嚴真低頭,“我不會埋怨誰,不論是我的親生父母還是奶奶和父親,我做再多也比不上他們的付出。”

“那你就是想通了嘛。”老爺子笑笑,“可我瞧你從昨天到現在總是心不在焉的,怎麼回事?”

嚴真聞言低下頭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我隻是覺得有些混亂,對蔣怡我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對淮越我也有些愧疚,還有奶奶,我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起我知道的真相,還有我的親生父母——”

問題太多了,幾乎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老爺子明白她此刻複雜的心情:“這些都是坎兒,怎麼跨還得你自己拿主意,別在往後的日子裏給後悔留機會就行。”

老爺子這樣溫和的寬慰忽然讓嚴真的鼻子酸了酸,考慮了良久,她終於做下決定:“爸,我想去趟西藏。”

“去西藏?”

“我想去看看我的親生父母。”嚴真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該怎麼辦,想來想去,我發現我必須去一趟。如果不看看他們,我這輩子都可能不會心安。”

“這固然應該,我也沒有理由反對。”老爺子笑,“隻是丫頭,淮越怎麼辦?”

這正是她猶豫的地方。

嚴真握了握蜷在膝頭的手,聲音沙啞地說:“我不知道。”她最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的人,就是他:“其實我想跟他說,但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

“我懂。”嚴真低聲說,“可我不能讓他陪我去。”

一來,是他的腿傷還沒好;二來,這些問題她得自己解決。

老爺子聽完之後,一直沒說話。過了一會兒,他站起身來,向手術室門口走去。雖然留了玻璃窗,可是從外麵望進去什麼也看不到。他站在那裏,沉默很長時間,才緩緩轉過身去,說了兩個字:“去吧。”

“嗯?”他的語速太快,嚴真一時沒聽清。

“我說你去吧。”老爺子淡淡地重複了一遍,“是問題總要解決,一個一個來。淮越這邊,你要真開不了口,我替你說。那邊太辛苦,你還是不要一個人去,跟學校的援藏教師搭個夥,一起去。”

“爸——”

如此細致入微的安排,讓她一開口話就哽在了那裏,老爺子拍拍她的肩膀:“我給你時間,可你也得保證,跨過了這個坎兒,就什麼也別想了,好好地過日子。”

“好。”嚴真點頭。

顧淮越的手術進行得很順利。

術前的細致準備再加上老軍醫的精湛醫術,手術結束得比預期要早。

顧淮越被推出來的時候還處於麻醉狀態,老軍醫囑咐道,麻醉時間一過,動過手術的地方難免疼得厲害,讓她務必小心照顧。

嚴真點點頭,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濕潤了眼眶。而顧淮越也到底是能忍,術後折騰了兩天愣是一聲疼也沒喊,直到第三天才算完全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