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世紀的頭一個十年行將結束了。
這是2010年3月的暮春時節,柳瘦春寒,雨雪紛飛。
接連經曆了十幾個暖冬,正當人們為氣候變暖,減少排放,憂心重重,爭吵不休的時候,今年入春以來,天氣一反往常,接連著下了好幾場大雪。
清晨,推開旅館的窗戶,北京街道上、馬路上許多掃雪的人們,大家在忙著給公交車掃路,突顯出現代交通的尷尬和困境。
打開電視,新聞裏充滿了風雪的消息,東北大雪、西北暴雪、華北降雪、華東降雪……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不知什麼原因,我平時喜歡吟誦的“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的景象並沒有出現,浮現腦海的卻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的意境。
說實話在廣州生活了幾十年,對雪的情感經曆了一個逐漸淡薄而又不斷深邃的過程。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在大學裏讀研和工作,不知是因為廣州不下雪,接觸機會少,還是因為沉潛於書齋,顧不及自然物候的原故,對雪的感覺有些淡遠了。近十餘年,我離開了大學,更多地接觸社會和自然。加之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雪的情感愈益濃烈起來,童年時打雪仗、堆雪人的場景,時時浮現眼前。我想這除了懷舊的緣故,也與我冬季常到北京出差有關,每次總會有人問我北京下雪了沒有,而我也總希望在北京遇上下雪。但實際上,這種機遇很少,即使下雪,也是不成氣候的小雪,地麵都未能覆蓋,我所期待的千裏雪花,漫天飛舞的場景,總是沒有出現。我對雪的情感愈益濃烈的另一個原因,是近年來,科學界、知識界以及國際社會,對氣候變化的強烈關注。
氣候逐漸變暖,雪山消融、冰川融化,海平麵的上升,已成為不爭的事實。人類為了地球的未來,為了人類自身的未來,正積極行動起來。國際組織、民間團體、各國政府都積極參與,京都議定書、巴厘島路線圖和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等等,不一而足。然而,這些努力的成效似乎也不很理想。比如哥本哈根世界氣候大會上,連一個各方都接受的減排方案都未能達成,盡避出席會議的各大國首腦很多,看來這些政治家們還需要有更為卓越的遠見,還需要有更廣闊的超越國家利益的胸懷。
記得元月三號,北京下了今年的第一場春雪,正趕上在北京出差,喜出望外。雪下得很大,是我憧憬的一場唯美的雪。辦完公務,第二天一早,搭一輛的士到慕田峪長城,眼前是銀裝素裹的世界,崇山峻嶺,白茫茫一片,整個銀白的世界仿佛一首大氣而豪放的古典詩詞: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須晴日,看紅妝素裹,分外妖嬈。我的心靈一下子澄澈淨明,沒有了世俗的羈絆和紅塵的煩惱。
是啊,這鋪天蓋地的白雪遮蓋了多少汙染和泥淖,遮蔽了多少人間的紛爭和煩惱。我甚至以一顆童年的心希望這雪繼續飄落,永不消融。
年輕時對雪的情感是豐富而複雜的,既有對風花雪月的憧憬,也有寒江獨釣的冷峻,還有大雪滿弓刀,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豪邁。曾記得讀《水滸》讀到風雪山神廟的章節,對林衝的坎坷不公的命運,深感同情與悲憤,青春的熱血與漫天飛舞的雪花一起在胸中激蕩,大有與林衝一道踏雪上山的衝動。
窗外,雪還在繼續下著。
想起了小時候,聽父親說的一個故事:傍晚,財主一家圍著火爐晚餐,看到外邊下大雪,財主詩興大發,端著酒杯,大聲吟詩:“高粱美酒雪花飄。”碰巧被門外路過的乞討者聽到,心中不爽,高聲接了一句:“老天降下殺人刀。”財主繼續大聲說:“但願三天下不歇。”乞討者續接:“送老子一命歸陰朝。”……當時,年齡小,隻覺得好玩,並未完全理解故事的深層含義。後來,我慢慢懂得了,這是階級立場不同所導致的對待事物的看法不同。如今,經過三十多年改革開放,我們的社會取得了巨大的進步,但我們似乎也麵臨著類似的問題,經濟發展不平衡,社會財富分配不公,貧富差距拉大,社會裂痕加深,進一步改革的共識難以達成。許多有識之士意識到,當務之急是凝聚社會共識,加大民生建設和社會保障製度建設,營造公平、正義的環境,縮小貧富差距,防止社會撕裂,甚至落入發展的陷阱。